“舒志那里,你不要指望,我们孟家的男人不纳妾。”赵老夫人说道,“我养了你这么久,你放心,等到你出了孝,你的婚事我还是会为你做主的。”
“我不求正妻,难道只是做个小小的妾,外祖母你便不肯?”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柳莲安也算是撕破了脸,“外祖母,你口口声声说疼惜我,我这般请求你,你都不愿,说什么疼惜我。如果不是舅母匆匆忙忙那一日就定下了杜家的姑娘,我本来可以做正妻的,我同表哥qíng投意合,我连这点体面都不要了,难道外祖母就不能成全了我?”柳莲安的头脑有些发涨,说出了平日里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念头,她有哪一点比杜莹然差,就是因为武氏的匆忙,让她做不来孟府的少夫人,难道留给孟舒志做妾也不成?
“他不会。”赵老夫人坚定地摇摇头,“舒志是宪潜教养大的,他不会有纳妾的心思,就算是定亲之前也和你是发乎qíng止乎礼,并不会与你有私相授受之举。”
“外祖母。”柳莲安猛地跪下,拉住了赵老夫人的裙摆,她跪下求外祖母,也不知道要求什么,柳莲安不得不说听到外祖母的话语,心中是有些迷茫和失落,如果孟舒志心中无她,不纳妾,她能如何?
老夫人今日里因为柳莲安的话,心中起伏不定,腿脚有些不便,被柳莲安这般的动作,身子就往后仰去,头重重磕在了假山上。外祖母倒下只是一瞬间的事qíng,柳莲安却觉得她的眼前一点点重复着外祖母倒下的样子,口中发出了闷哼声。
淡淡的血丝渗出,那黑色的小鱼飞快离开。柳莲安跪坐在地上,不知道为何见着外祖母这般,心中更是有些畅快,她刚刚bī迫自己都跪下了,如果如果她此时死了……
柳莲安的手指伸在了外祖母的鼻下,感受到微弱的热气喷在自己的手指上,心中一瞬间起了念头,拿出袖笼之中的手帕浸润在水之中。
山中引来的清泉要比别处更多了凉意,柳莲安把帕子冰在了自己的面上,跪坐在溪边一动也不动,身边是依旧流着血的赵老夫人。
面上的凉意让柳莲安打了一个寒噤,原本纷杂的思绪也理清了,刻意支开了听风,想来今日里不少话语都是外祖母心底的揣测,只是因为正巧猜中了心思,让自己心神大乱,才一步错步步错。今日里大半的话,都不应当同外祖母说。
柳莲安拿下了面上的略凉的手帕,手帕被她放在了水中,此时因为敷在脸上的那点温热也去了,又带着让人心颤的凉意。如果,如果她死了……
柳莲安的手缓缓伸向了气息微弱的赵老夫人,她只需要把湿润的面巾放在外祖母的面上,她那点微弱的呼吸很快就会止住,今日里的事qíng不会有人知道。
远处的脚步声响起,柳莲安猛地清醒过来,想到了刚刚的动静,柳莲安飞速把手帕塞入到了袖笼之中,她原本就是跪坐于老夫人的身边,此时闭上了眼,倒在了老夫人的身上。带着凉意的手帕接触到了她的手臂,柳莲安忍住了想要打寒噤的yù·望,听着脚步声越发近了。
第51章心狠(三)
柳莲安闭着眼,感受周遭的人在自己身边来来去去。听风来了让柳莲安长舒一口气,她也不必犹豫,被人搂在怀中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闭着,柳莲安的身子原本就不好,今日里赵老夫人的心绪起伏不定,于她何尝不是如此,原本只是装晕,到了最后竟然是真的晕厥了过去,最后一个念头是袖笼之中那块浸润了溪水的帕子真是冰得紧。
感受到了手腕上搭上了一块儿手帕,接着自己有些发冷的手腕被人按住,柳莲安想要睁开眼,却觉得眼皮如同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等到终于睁开眼的时候,侧头见着屏风那边是人影晃动。听着隔着屏风大夫说着无甚大碍,受了惊吓,应当一会儿就醒,眼睛又闭上。
原本已经凝固了思维又开始缓缓转动,也不知道外祖母的身体如何了,她的心中微起涟漪,也不知道期望得到什么样的答案。想到了初见时候外祖母怜惜地把自己搂入到了怀中,想到了外祖母牵着自己的手,她的冰冷的手被外祖母柔软温暖的手暖起了温度,又想到了刚刚在后院之中对方冰冷的眼神,几乎要冻伤人的人的话语。
柳莲安的眼睛闭上,曾经的外祖母对待自己真的很好,但是为什么不肯让孟舒志纳了自己,只是她一句话的事qíng。如果外祖母醒不过来,柳莲安抿了抿唇,心中有了一个主意。
“小姐,你终于醒了。”如墨就在旁边候着,如墨当时落后听风几步,刚踏入到了后院,见着听风大惊失色,继而便见着老夫人大半个身子倒在水中,头还磕在了假山上,血水从发髻之中渗出,小姐伏在老夫人的身上,心中骇了一跳。此时如墨见着柳莲安醒来,连忙用软枕垫在柳莲安的身后,“身上可有什么不适?”
“我没事,但是外祖母呢?”柳莲安说道,“我记得外祖母磕着了头。”她的话语带着些焦急,说完就掀开了身上的锦被。
如墨连忙按了按柳莲安的手背,“老夫人那里不太好,还昏迷着。”如墨小声说道,“庄子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围了过去,听风已经让人去禀告了府中,大约是需要进宫请御医的。小姐可要过去?”
柳莲安点点头,“伺候我更衣,我现在便去。”
“小姐,大夫刚刚也说你的身子有些虚。”
“总不至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柳莲安摇摇头,心中庆幸自己为了得到孟玉溪的怜惜,清减了自己的食量。
如墨不过是劝说几句,小姐醒了不去看老夫人总是不好的,伺候了柳莲安更衣,一边小声问道:“刚刚在后院是什么qíng况,老祖宗怎么就倒地了?见着你同老夫人倒在地上,就连素来稳重的听风姑娘也是变了脸色。”
“我当时背对着外祖母,并没有见着以我的猜测,应当是绊着石子。”柳莲安垂下了眼眸,“我听到了声响,回头一看便见外祖母倒地,头上还冒出了血,心中焦急谁知道脚下一软眼前也是发黑,就跌在了她的身上。”
柳莲安不仅是对如墨这般的说辞,对着听风是这般的说辞,等到孟府的孟老爷子孟宪潜来得时候,她也是这般的说法,只是柳莲安在孟宪潜的充满睿智和通透的目光下,脚下有些发软,就连手心之中也是一片濡湿。等到孟宪潜终于转开了目光,柳莲安此时才松了一口气,腿脚却依旧发软,接着如墨感觉到了小姐大半身子的重量压在了自己的身上,也只好暗自支撑着。
“听风,大夫怎么说的。”孟宪潜唇边失去了素来噙着的笑容,坐在了chuáng塌边,拉着赵老夫人的手。
柳莲安注意到两人的手指jiāo握,从听风那里已经知道了老夫人不大好的消息,那大夫能做的只是止血,只有等到宫中的御医来了,再诊治一番。
宫中所来的御医正是与杜莹然有过jiāo集的周若禾,
给老夫人把脉之后,也是说老夫人的状况凶险,原本身子就不好,这般撞在了假山上,头上出得血还是小事,关键是脑中的淤血。
“先用这个方子。”上一次还赖孟舒志同沈子豪两人的出手相处,给老夫人医治的方子也是推敲了再推敲,“我再寻人斟酌一番。”没有再进宫,周若禾反而是去了宫外杜斐所在的及第巷子,同他商讨。自从同杜斐相jiāo之后,两人便时常如此,相识的时日不长,却如同神jiāo已久的老友。隐去了孟老夫人的姓名,只同杜斐说了赵老夫人的状况。
杜莹然正给周若禾斟茶倒水,听着他说起了上了年纪的老者撞了头,杜莹然略一想便觉得这个病症麻烦得很,若是上了脑gān,这人就没法救了,就算是没有撞着脑gān,也当是有脑震dàng,听周若禾的说法,脑中还残着积血,当真是十分难做。杜莹然若是单用中医,恐怕连救活这位患者的本事都没有,杜莹然行礼之后便退下,自然没有想到这位撞了头的麻烦之极的医例,正是孟舒志的祖母赵老夫人。
药铺的小阁之间,杜莹然同正在煎药的剑兰说道:“瞧着这天气,越发生冷了,前两天的小雨还以为会下雪,谁知道不过是冷雨罢了。”
剑兰拿着蒲扇给炉子风口扇了扇,笑着说道:“小姐,你也想进宫见三公主了。”
“不跳舞了,便觉得时间空闲了大半。”杜莹然收敛了裙摆,坐在了小兀子之上,“同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剑兰同杜莹然有一搭没一搭说这话,而周若禾同杜斐的说话之后,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是摇头,也是热闹不已。
等到煎好了药杜莹然让剑兰去给沈子豪送去,便见着杜斐一人手指蘸着清水在桌子上比划着什么,说道:“今日里周御医怎的走了这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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