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飞快地上前将挡在了卢八娘的前面,示意他坐在一个放好的坐褥的位置,距离卢八娘有点远。司马十七郎再不满也只有先坐了下来,然后他立刻发现卢八娘屋子里很多东西都换掉了,想来这里原来的东西,都被卢八娘像不要的那个玉杯一样处理了。他也同这些物品差不多吧,司马十七郎心里升起了一种感觉,这种被遗弃的感觉让他分外地难过。
“已经不要紧了。”卢八娘似乎忘了昨天的别扭,态度更加温和柔顺,“县公在宫里一夜辛苦了。”
就在这一瞬间,司马十七郎的想法再次摇摆回来了,他觉得还是自己的不对,明知道娘子有怪癖,又这样娇弱,却再次伤害了娘子,“都是我不好,以后定不会如此了!”
卢八娘没想到司马十七郎能这样说,心里倒是一怔。司马十七郎有了官职有了爵位,自然也要得到相应的一切。他一直守着自己一个人,心里的怨气越来越大,终于在那天爆发了,而自己也因为身体不适而说了几句难听的话,然后又赌气把王妃送来的侍女给他,他不是应该对自己生气,然后再提出纳妾吗?
为了促进与司马十七郎会谈时的良好气氛,卢八娘今天还特别扮柔弱,在眼睛周围涂了些青影,显得有些憔悴,看来用不上了。
她看向司马十七郎,他投向自己的目光里还真是关切和内疚,然后卢八娘又发现了爱慕。原来他还没有完全从对自己的迷恋中醒过来。噢,卢八娘想了起来,男人就是这样,可以一面说着喜欢你,又一面与别人亲密。所以这种迷恋并不重要,早晚他会把这点qíng完全忘记,可卢八娘心里还是不受控制地高兴了一下。
可几乎是马上,她冷静了。也许现在自己与司马十七郎卿卿我我几句,他们就会回重新回到过去,回到江府宴客之前的时候,可她却不想。因为她更不愿第二次面临眼下的qíng况了,当断来断,必受其乱,卢八娘从来都是最果断的人。
于是她摇摇头,低声说:“哪里是郎君的不好呢?都是我不好。”她的声音温和有礼,“那晚我不舒服,jīng神不足,便将王妃给的侍女派给了县公,确实有些不妥了。县公既然放出去了,也不必再说,我已经派人去采买几个美姬,我们再好好挑两个妾室?”
☆、第三十二章楚州刺史入京述职半年夫妻渐生嫌隙(一)
因为纳妾的事qíng,司马十七郎一直在动摇,特别是这两天,就像钟摆一样,一会儿摆到了这边,一会摆到了那边。如今卢八娘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正式提出来,他又摆了过来,确实应该纳妾了,县公为一品爵,可以置妾四人。虽然没有必要马上就置满四个妾室,但怎么也要一两个才说得出去,自己有面子,而且夫人也有面子啊!于是司马十七郎就没有反对,“姬人倒无所谓,妾室还要选家世好一些的。”
司马十七郎的爱好,卢八娘自然清楚,他一定不想纳普通的良家女为妾,而且就他眼下的qíng况,如今也能选上一些不错的人选。卢八娘想了想说:“不知你还记得尹家吗?他家的女儿很多,个个美貌,已经有几个到世家当妾了,我们也聘一个”
“我可不要庶族的女儿。”司马十七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是姬人所生之子,可是门第之见要比所有人都要深,纳个妾竟然也看不上庶族。卢八娘客观地说:“这可便难了,你现在爵位和官职毕竟还低一些。”
士族之家一般是不肯女儿作妾的,这关乎他们最重视的面子,至多偶有把庶女给皇帝或诸王做侧妃,可司马十七郎显然够不上,他不过是个最低等的县公而已。司马十七郎也明白这道理,“那就再等等吧。”
卢八娘可不想等,她想了想说:“还真有一个人选,只不过没把握。董家这几年有些落魄,前日出门我见了他家的一个庶女,长得不错,也读过书懂些道理,她的嫡母最近出门都带着她,虽然还小了些,但却也到了许人的年纪,我们多出些聘资,看看董家怎么说。”
董氏原本为北方的世家,虽然顺利地南迁了,但家中的优秀人才相继故去,小一辈中更没有一个出色的,诺大的家族里如今只有一两个末流的小官,根本支撑不起门面。他们家还有一个特点,明明家世败了,偏偏又一定要维持世家的面子,入不敷出后便将女儿们嫁到庶族,换取丰厚的聘资。既然同是卖女,做妾也是一样的,所以卢八娘才敢于打这个主意。
若是董家女能给自己作妾真不错,别人听到了一定羡慕。与自己差不多的人纳妾也不过是一般的良家女罢了,又或是一心想贴上来的商户,就是父王的几个侧妃也不是都比董家家世好。司马十七郎被诱惑了,他不同自主地点点头说:“纳妾前,要先将夫人的怪癖治好。我想我们去道观洗业打谯,看看有没有效,再有很多人都说佛教的寺庙很灵验,也可以去试试。”
从最初对司马十七郎就没有什么好印象的桃花一度有了转变后,到了现在又转了回去,甚至更讨厌他了,自从成了县公后,他时常带着一身的臭味回来,前天还在夫人的车里吐了,引得夫人也不舒服,这样的人,夫人早就应该不让他再进内院了。她替夫人不高兴,便气愤地cha话说:“若是拜佛拜真人就能好,娘子早就好了。”
司马十七郎不理她,向卢八娘靠近了些,去拉她的手,“夫人,我们去试试,万一就好了呢?”
卢八娘已经敏捷地把手收了起来,让他抓个空,她微微一笑,“我的怪癖是没法子治的,我母亲为了我去了好多地方拜佛求仙,可一点效也没有。不过,县公纳妾的事并不用受影响,我这就cao办起来。”
“可我并不想与夫人分开。”司马十七郎说,这才正是症结的关键,他喜欢夫人,他要纳妾的前提是卢八娘能接受。
“我们还是分开的好,”卢八娘摇头说,“县公想纳妾,我也不想再发病了,我是要和县公白头到老的,才不想什么时候就没命了。”
司马十七郎见过卢八娘差一点断气了的样子,前天卢八娘回房后的qíng况他并不知道,听了卢八娘的话,他自然信了,“我还是不要纳妾了,我不想夫人如此难受。”眼前的卢八娘让他心疼,娘子平日里气色是那样的娇艳,如今却黯然无神,都是自己的错。为了他最爱重的夫人,他肯受委曲的,别人说什么,不去理会就是了。
卢八娘感谢地笑了,“谢谢你,县公。不过,真的不必如此。”
“成亲前我就说过自己的怪癖,县公也曾答应过我,而且县公也真的为我做了很多,我非常感动。”
“可是,县公对我不要再纵容了,我根本够不上贤妻。”卢八娘抬手止住马十七郎想cha话的意图,“县公你想想,男人在外面哪个不风流?家里怎么能没有几个美妾?若是县公不这样,岂不是被人嘲笑?我不要县公许诺我不碰其他女人,那样太不应该了。”
卢八娘并不相信司马十七郎的保证,他以前就曾答应过自己,但还是没有做到。卢八娘从来都是悲观主义者,对美好的事物从不抱有过多的希望,但人只要活着,总要一直向前,不管多么惨淡的人生,都没有后退的机会。
公平地说,司马十七郎的所作所为,按本时代的道德,并没有不对的地方,这也是卢八娘如此“贤惠”的原因。若是她执意与时代cháo流相对,要求司马十七郎只与她相守,最终只能把二人原本和谐的关系破坏了,弄不好还会反目成仇。
时代的限制使卢八娘的富贵有一多半是要寄托在司马十七郎身上,她将十七郎的定位是合作伙伴而不是qíng人,虽然他们间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但那只是一段一小cha曲,长久看,他们间更重要的是共同利益。
更何况,卢八娘是个骄傲的人,从上一世到现在,骨子里的东西一点也没变,她不屑于去挽留、祈求一段感qíng。在马车上,司马十七郎曾表示过他的不满,这更使卢八娘冷静地拒绝司马十七郎,但她的话,大部分确实出于真心,而且十分为对方考虑。
这些话如此地说到了司马十七郎的心坎上,让他又是感动又是羞愧又是后悔,自己原本就答应过夫人生了嫡子再纳妾,可是这些日子自己做了什么?到花楼里去饮酒,与不相识的酒家女调笑,拉着姬人们胡闹,为了这些下贱的人,让高贵的夫人不舒服,而夫人还事事为自己着想。
“不,夫人,”司马十七郎后悔了,“我答应的事qíng决不会变,没有嫡子前我是不会纳妾的,姬人什么的我更不要。”
司马十七郎并没有感动卢八娘,她好不容易被打动的心已经受伤了,“县公,我们夫妻间最重要的不是私qíng,而是相互信任、共同努力,万不能因为些许小事而伤了qíng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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