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姨娘一心想讨好袁璐,句句话都不离她,句句都是夸她的好。
真可谓是说到了陈氏的心坎上。
袁璐看钟姨娘都添了几盏茶了还不肯走,心里便有些不耐烦了,道:“我今儿身上还有些不慡利,想早些歇着,姨娘若是无事便先回去吧。”
钟姨娘殷勤地道:“姑娘身子不舒服去躺着便是,我隔着屏风跟你说话也是一样的。”
袁璐皱眉:“姨娘若真是这般爱说话,灶下爱说话的婆子多得是,姨娘何不去跟她们处一块儿,别没个眼力价儿地净往主子跟前凑。”
钟姨娘没想到刚醒过来的袁璐会这样说她。
虽说姑娘是正经的主子,姨娘说到底也不过是奴才,可她到底是老爷的枕边人,没见过哪家的姑娘这样平白无故下姨娘的脸的。
钟姨娘让袁璐说的臊红了脸,咬着嘴唇下去了。
陈氏屏退了下人,道:“娘竟不知道,咱们璐姐儿是这样一个爆碳脾气。”
袁璐看她娘不像生气的样子,便道:“也是我话说的重了,只是娘亲,我在chuáng上的这么多年听得见不得,想得动不得,许多的事儿我都知道。如今好了,心里的那些气,真的是……真的是……”
陈氏见她捧着心,气得连话都说不出,忙去给她捋后背顺气,“有气便出,莫要气坏了身子。”
袁璐道:“娘,您不嫌我太厉害么?”
陈氏笑道:“我们璐姐儿厉害便厉害些吧,这府里的事儿就算捅破了天,娘都给你担着。”
袁璐便有些不好意思:“也怪钟姨娘来的不凑巧,我前头吃了嫂子的气,后脚她就来凑热闹。我这茶都不知端了几次,竟特不知道走。”
陈氏道:“钟姨娘小户人家出身,见识有限,平日里虽爱邀宠卖乖,心却不坏。”
袁璐点头道:“一会儿娘代我送两样东西过去,便当是我赔罪了吧。”
袁璐刚好,陈氏肯定是要留她多住几日的,中午就派人去成国公府说了。
成国公府的老太太听了也没商议个归期,只说知道了便打发人回来了。
晚上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了晚饭。
袁璐看着他们吃的ròu菜很是眼馋,但是陈氏只让她动了一筷子就不许她吃了。
袁璐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菜,袁老爹动一筷子她就满眼羡慕地看着他夹进嘴里,再下意识地吞咽了下口水。
她都十多年没吃过这些了,先前只是想想还好,现在就摆在自己面前却不许吃,袁璐的心中的煎熬可想而知。
袁老爹被她瞧得都不好意思了,只能就这咸菜蒙头吃白饭。
袁璐又去瞧他哥哥。
今日桌上有一道八宝兔丁,鲜辣可口,是袁珏平日里最爱吃的一道菜。
如今她小妹妹的眼睛跟长在他筷子上吃的,他动一筷子,袁璐就喝一口粥,假装是就着吃的一般。
袁珏哪里还能继续吃下去,只得扔了筷子劝母亲道:“既然妹妹身体好了又十分想吃,母亲且可怜可怜她吧。”
陈氏却十分坚持:“吃什么吃,她这身子,我赶明儿还要去求太子妃娘娘赏个恩典,请了御医来瞧瞧才能安心。这些东西常人吃了都不好克化,且不说她了。你们也是,知道她不能吃,谁让你们点这样摆这样多的菜?自己吃着好的馋着我们璐姐儿了,倒叫我来做这个坏人。”
这通话说完,袁老爹就命人把荤腥都撤下去了。
吴氏看着心惊,往日只知道这小姑子是婆母的眼珠子,现如今瞧着,竟是全家人都恨不得把她含在嘴里似的。
☆、第5章告诫
如今府里是吴氏管家。
吃过晚饭,吴氏为了跟袁璐套关系,主动提出来说要帮袁璐收拾屋子,还说自己房里有两条新的金钱蟒大条褥要拿来给她。
袁璐以前因为身体的原因,并没有单独分院子出去住,一直住在陈氏的厢房里。
陈氏却说:“你那被褥料子虽好,却是放在箱底柜子里久了的,湿气太重。”又对袁璐说:“你屋子里的被子也都没晒着,娘怕你身子受不住,今晚上便在我这里睡吧。”
袁璐便忍不住笑道:“我睡这里,爹爹睡哪里?”
陈氏想也不想便道:“让你爹睡前头书房去,咱们晚上一起好好说说话。”
袁老爹听了也不生气,反而帮腔道:“对对,爹睡前头去,你就跟你娘睡。”
吴氏落了个没脸,也只得听着。
吃过晚饭,袁璐想先洗个澡。
陈氏听了便劝她说:“这夜里天凉,你洗什么澡。回头受了风又要生病。”
袁璐因为过去的许多年都是由别人帮着清理身子,现在好了就受不得一点脏。
陈氏见她坚持,便叫婆子去灶下看着把水烧热些,再吩咐人烧了些碳先把厢房熏热了,让她在那里洗澡。
袁璐洗澡的功夫,袁老爹和陈氏在一起话家常。
袁老爹问:“听说今天珏儿媳妇给咱们璐姐儿气受了?”
陈氏不悦地道:“可不是么,咱们璐姐儿不过是想抱抱霖哥儿,她竟把霖哥儿一把抢了过去。那做派,你是没看到。这知道的是姑姑想抱侄子,不知道的还当咱们璐姐儿是吃人的妖怪呢。”
袁老爹捋了捋胡子,“且等璐姐儿回去了,再点一点珏儿媳妇吧。”
陈氏道:“回去?回哪儿去?这里不就是咱们璐姐儿的家?”
袁老爹犯了难:“再如何说成国公府也是璐姐儿的婆家,这在娘家住个十天半个月还好说,长了总是落人话柄。加上现在女婿不在府里,这上有婆母,下有稚子,咱们璐姐儿也不能一直在外面。”
“我算是明白了,你根本不疼我们璐姐儿。从前让她那样的身子进了成国公府,现在还不容易好了,你还让她回去。她在那里无人照顾,这回落水没事是福星高照,下一回可没这么好运了,你这是要bī死我们母女啊……”
袁老爹见陈氏又要哭,忙把话岔到别处:“璐姐儿落水那件事可查清楚了?”
陈氏便收了眼泪道:“问出来两个都说是泓哥儿推的,花妈妈前头已问过一遭,也是这个说法。只怕就是真的了。”
袁老爹长长的叹了口气:“晚上你跟璐姐儿好好说说,别让孩子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陈氏心酸无比:“若是旁的人,我怎么着也要为璐姐儿讨个公道,可哥儿是玫姐儿留下来的孩子,这事且不说追究,还得想办法封住下人的嘴。”
袁璐洗过澡就觉得熏了碳火的厢房无比闷热。
那厢袁老爹已经去了前院,陈氏就派了人来喊。
袁璐只着中衣,随便裹了件大衣服,披了披风就过去了。
陈氏见她头发湿着,免不了又是一通说,一边拿了gān布给她擦。
袁璐笑着应了,趴在陈氏膝头像只乖顺的猫。
娘亲的手特别又柔又软,袁璐昏昏yù睡。
直到陈氏撤了屋子里的下人,袁璐便知道她娘有话同她讲,忙打气jīng神。
陈氏问:“璐姐儿,你可知道你如何落的水?”
袁璐自然明白她娘亲已经知道这事,便老实地道:“花妈妈跟我说了,是二姐姐留下的泓哥儿推的。”
陈氏又问:“你可知道当时的qíng境?”
袁璐点头:“前因后果都晓得,只是后来人来的多了些,怎么落水的也不清楚了。只知道突然丫鬟婆子突然都涌进来了,我就落进水里了……”
陈氏把袁璐揽进怀里摇了摇:“娘的好璐姐儿啊,不是娘不疼你,只是这事若传出去,谋杀嫡母的罪名照下来,泓哥儿可就没活头了。”
袁璐知道她娘亲心中煎熬,便赶紧道:“娘亲放心,泓哥儿是我亲外甥,二姐姐走得早,我们自然要偏疼些。我从未想过要用这事来治他的罪。不过……”她顿了顿,俏皮一笑,“不过娘亲可不许疼了外孙越过我去。”
陈氏简直爱她爱的不行,“哎,娘亲最疼你。”
袁璐又道:“但泓哥儿的事,女儿大胆,想拿来做个筏子,跟高老太君求个放妻书。”
陈氏听了吃惊不小“你竟这么快便要盘算和离的事儿?你可想好了?这是一辈子的事儿。”
袁璐坐直身子,缓缓地道:“女儿病了十七载,觉得真是什么都比不得自在活着重要。今我身子好了若仍是活在桎梏,和往日又有何差别?”
陈氏真是吃惊不小。
寻常的人从小躺到大,如今醒了多半也是个养废了的不通人事的蠢钝。哪里会有璐姐儿这般的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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