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本就走的急,刚拐过来,远远的看见了黑着脸的成国公。这下子也不敢小跑了,特意放慢了速度,莲步轻移,就想等他走了她再过去。可也不知怎么的,他竟然站在原地不走了!
绿水硬着头皮到了他跟前,规规矩矩地半蹲行礼。
高斐点点头,让她起来了。
绿水咽了咽口水,扯了个勉qiáng的笑,“奴婢见过国公爷。”
高斐问:“你家夫人让你过来的?”
绿水忍着打抖,低着头小声答道:“对,是夫人让奴婢来的,还怕误了时辰,让奴婢小跑着过来的。这眼看着东西就凉了,还请国公爷……”
高斐“恩”了一声,“回去跟夫人说,她一片心意我都知晓了。你且按着她的吩咐做吧。”
绿水如蒙大赦一般,又是行了一礼,“那奴婢就去给二少爷送朝食了。奴婢告退。”
说完转身就跑了,那是真的跑,裙摆都提起来了。一套动作是做的行云流水,高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绿水已经过了垂花门。
高斐:……
表错qíng的成国公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小丫鬟这么害怕作甚?!
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书童二和,“我就这么吓人?”
二和是从小跟着高斐的,但中间高斐上战场的两年,二和是一直留在成国公府照看书房的。
二和跟他主子十分熟稔,从前在主子跟前也十分活络那么一个人,这次高斐回来他却不敢造次了。此时被他主子突如其来地一问,见他眉头紧蹙,薄唇微抿,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高斐就更纳闷了。
二和还qiáng撑着,哆嗦着着嘴唇道:“您是再宽厚不过的,是那个小丫鬟不懂事罢了。”
高斐心道你这想安慰人,好歹你两条腿别瞎颤啊!
☆、第63章重任
二和又蹭蹭往后退了三步。
高斐面无表qíng地转过头,肚子在这时很配合地叫了两声。
二和跟随他多年,当然知道他主子刚才是表错qíng了,于是便讨好地道:“主子饿了?小的给您张罗一些糕点,让您路上带着吃。”
高斐点头,“恩,随便拿一些吧。别耽误了时辰。”
二和在心里还是挺佩服他主子的,这事儿要是换到自己身上,自己可就得尴尬地闹个红脸了。
高斐目不斜视地往外走,心想其实晒黑点也不错,臊不臊的也看不出。
这趟进宫,沿途的太监和宫女都是分外地恭敬,连行礼都格外标准。
高斐牵了牵嘴角,果然这皇宫才是最看人下菜碟的地方。他从前虽也是获封的国公,但都知道那是承了父荫,他本人并无建树。如今立了战功,起码让人不敢小瞧了去。
高斐来述职,皇帝特地空了半天的功夫给他。两人就边关与鞑靼的战事讨论了许久,就是连皇帝都不得不对高斐刮目相看了。太丨祖从马背上得天下,他又是从数位兄弟中夺得皇位的那个,骑she兵法自不在话下。
今日这一谈之下,皇帝才发现这高斐居然真的是个将帅之才。许多见解和看法都颇为老辣。皇帝还问了许多实战上的细节,高斐都能娓娓道来,且说得可圈可点,可见高斐并不是不懂实战、只会纸上谈兵之辈。
高斐的见解观点颇为保守,他主张战,但并非乘胜追击、势要扫平关外异族的好战派,而是将异族都挡在关外,谁要敢来就打的他元气大伤,打到他怕。
这就和征虏总兵官齐国公邱弗所主张的“非我族类,虽远必诛”很不同。
而且按照普遍的现象来看,应该是年纪小一些的将领主战,年纪大一些的将领应该主和。皇帝心里也挺纳闷的,怎么到了这里就反过来了。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高斐虽然年少,小时候却经历过几场战事,他们家又是从微末起来的,也算是过过颠沛流离的日子,而且他爹也是在动乱中受了重伤而没了的。他打心底是向往和平的,加上他自己对大耀现在国库和兵力的了解,这些在过去那些动dàng的岁月里都消耗得太大了,朝廷现在看着繁荣,却离真正的兴旺仍有一段距离,急需休养生息。
而齐国公,他当年跟着太丨祖征战沙场,后来又跟着当今出生入死,战功彪炳。可以说齐国公戎马一生,未尝败果。如今年纪大了不曾胆怯,反而变得恋战起来。
这一聊,就聊了一个上午。
皇帝本想留高斐在宫里用个午膳,高斐恭恭敬敬地给皇帝跪下磕了两个头,道:“臣不在家中这段时间,承蒙皇恩,皇上和皇后娘娘体恤臣家中孤儿寡母,多有恩泽。”
他这是感谢皇帝赏了个世子之位。皇帝当然是知道的,可不知怎么,听他这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感谢,却似乎听出了别的味道。再想想这大半年他那不省心的皇后做的那些事,皇帝老脸一红,轻咳两声带过了尴尬。
高斐现任中军都督府佥事,是个正二品的官。大耀设有左、右、中、前、后五军都督府,是统领全国军队的最高军事机构。五军都督府又以中军为首。
五都督府,每府设有两个正一品的左、右都督。下面是从一品都督的都督同知。再往下,就是正二品的佥事。
高斐能在中军都督府领一个二品的实差,看着是风光无比的,但该职位,恩功寄禄,无定员。也就是说,这个职位主要是看你家里是不是有恩荫,你要有,拿着个二品佥事那是很容易就能进去的。
像高斐所在的中军都督府,光佥事就有三个。
这还是最难进的中军都督府,其余四府加起来少说得有十五六个。只不过其他几军的都督府不设立在京城,这些人一年到头也碰不着罢了。
皇帝也没有急着升他的官,毕竟齐国公还自请了留在边关没回来,他已经派人送了手谕去,至多两个月应该就该回京了。因此只是夸奖了他几句,让他在家休整半个月,再去上值。
皇帝算是顾念旧qíng的,以往对高斐都是长辈对待晚辈的态度,和蔼是和蔼,就是让人缺了点什么。
古今高斐算是知道了,缺的是一个君王对臣子的赏识。
高斐心qíng不错地回去了,一回家就想着去跟他娘说说宫里的事,也好教他娘跟着一起欢喜欢喜。
谁知道这一去就扑了个空,丫鬟说老太太一早就去了夫人那里。
老太太说要去收拾袁璐,那并不是口头说说。
早上她也是起了个大早,利索地洗漱穿衣,吃完了早饭就拄着拐杖去了。
她到的时候,袁璐还站在门口大喘气没歇过来呢。
老太太就拿拐杖戳了戳地,道:“好歹你算有心,知道要在这里迎我!昨日的事我便不同你计较了。”
袁璐一头雾水,虽不知道老太太到底在说什么,却也顺坡下,行礼道:“儿媳问婆母安。”
老太太点点头,偷偷瞄了她一眼,见她神色红润,倒比之前好看了许多,心想着这小袁氏说的要修养倒也不算诓骗于她了。
袁璐将老太太迎了进去,一边让人准备茶水。茶水是刚泡好的六安瓜片,兑了一半之前泡好的已经放凉的同种茶水,既能让人喝到温热的差,也不会因为加了凉水而淡了茶味。
老太太也是走的口渴,喝完了一盏茶才开始跟她说话:“你这在院子里待了也有一个半月了,身子可都好了?”
袁璐又福了福身,“承蒙婆母体恤,让儿媳将养了这些日子。总算把身上养得好了一些。”
老太太将她上下一打量,确实见她丰腴了些,倒也放下心来,“既然好了,以后家里还要多仰仗你才是。我年纪大了,家里的大事小事还不都指望你?如今斐儿也回来了,正是一家人团聚和美的时候,你好好管家,自然亏待不了你。”
袁璐将各种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该怎么推辞,只道:“过去儿媳临危受命,也是将许多事不明就里地扛上了身,差点将自己和泓哥儿都赔进去了。如今也看明白了,儿媳身子弱,心智、手腕也都不qiáng,并不能担此重任。”
老太太就搁了茶盏,急赤白脸地道:“怎么就不能了?旧时家里处境只有比现在难的,现下眼看着要越过越好了,你怎么反往后缩?”
袁璐心想这“修身齐家”中的“齐家”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齐”,它指的是人心要齐。过去老太太也知道府中无人,她独木难撑,这时候袁璐站出来,老太太只有相信她,试一试,搏一搏。可渐渐那些隐患都被扫平了,老太太也不用靠她什么了。
从之前邱绣那件事就能看出来,那时候泓哥儿的世子之位封赏了下来,只要泓哥儿不出大岔子,谁都撼动不了成国公府的传承。而且眼看着他儿子打了胜仗就要回来,皇帝也不会由着皇后为难成国公府,老太太就不愿意跟袁璐一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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