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相对无言颇为尴尬,袁璐开口打破了沉默,“您去看澈哥儿,直接过去便是,为何这般?刚若是真被人瞧了去,反倒失仪。”
高斐顿了顿脚步,“澈哥儿见了我有些害怕,且时辰晚了,我不过看一眼就走。”
“泓哥儿呢,您可看过了?”
高斐轻轻“嗯”了一声,“他睡得不像澈哥儿那么好,往常也这样吗?”
“从前并不这样,京郊庄子上那件事以后,泓哥儿便会经常被梦魇住。这两日可能这孩子心里有事,便睡得不安生了。”
提到京郊庄子的那件事,那就是悬在成国公府上、差点掉下来的一把大刀,高斐已经听人禀报过,此时倒也没多说什么。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湖心亭里。高斐直接走了进去,站到早前袁璐摔下去的那个地方。那里的断裂的栏杆还没有修葺,他蹲下丨身,抓住了一根栏杆一用力,直接掰了一半下来。
袁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直到高斐将栏杆的断口放到他面前,她才缓过神来。
高斐将东西拿给她看,“当初的事并非偶然,你知道吗?”
袁璐点头,面不改色,“恩,我知道。”
高斐挑了挑眉,心里倒是对她这镇定的样子有些刮目相看,“你既然知道,为何既选择留在成国公府,又不设法将人找出来?”
话题跳跃的太快,袁璐一时没跟上他的思维,稍缓了缓才道:“你这话说的,倒好像不希望我留下来似的。留下来,是希望能照看这一大家子。至于找人,”她轻笑一下,“您未免想的太理所当然了,动手的人未必就是主事的人,抓一两个虾兵蟹将,也不堪大用。只将内宅管理好了,不给人可乘之机,才是防微杜渐的长久之法。”
高斐见她侃侃而谈,成竹在胸的样子,问她:“你是为了什么?为了掌这府里的权?”
他说的这么直白,袁璐也不跟他兜圈子了,当即给他深深地福了福身,“还望国公爷成全,还我一个自由之身。”
高斐也是一惊,这女子自请和离,真的是再大胆不过了!不过他转念一想,两人这也算是想到了一处。他之前还在犹豫,老太太和家里的孩子都喜欢着小袁氏,袁府又是自己的岳家,若是他真的休妻,恐怕真的两头都落不着好。他原先的想法是冷一冷这小袁氏,若是她也能接受,两人不温不火地过下去倒也无妨。
可如今这小袁氏却自己先提出来了,真真是让人预料不到。
高斐沉吟半晌了好一会儿,才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岳父的意思?”
如果是这小袁氏的意思那还能理解,若是内阁首辅的意思,高斐就不得不掂量一下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惹得岳家生了厌。
“并非我爹的主意,是我早前提过。也已经跟家里说过了,爹娘虽怪我主意大,可到底怜惜我过去过的太苦,便只求您答应,一些便都解决了。”
高斐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袁璐,她眉眼跟故去的袁玫有五六分相似,身形单薄,可说话的气度和脸上的深qíng却截然不同。袁玫是温顺的,可眼前的这个,低眉顺眼的神qíng下却投资个股骄傲劲儿。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后,高斐说:“再有一月便是齐国公归来之时,届时皇上必有封赏。那时再提此事,你看如何?”
袁璐又是一福身,衷心地谢道:“谢您成全。”
☆、第68章清扫
如此开诚布公地谈过一次之后,尽管对方仍然是个不辨喜怒、教她摸不透心思的人,袁璐也是安下心来了。一个月,再有一个月就能离开这里。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始计划着以后的生活。如果是回到袁府,爹娘哥哥自然都是疼爱她的,只是大嫂吴氏可能不容她,毕竟她已经很难再嫁,保不齐就是要在家养一辈子的。
爹娘和哥哥当然会帮着自己,可以后爹娘去了,府里嫂子掌家,肯定多有龃龉。日子并不会过的顺畅。
不如就不要回去,去城外镇国寺旁建个小宅子,有道进法师在旁,应也不会有人来指指点点。
袁璐开了自己的银箱子,仔细清点了里面的银子和银票,银子不多,就二百多两,银票倒是有四万多两。都是她自己的嫁妆私房,可以随便动用的那种。
只是不知道这在城外圈地要不要jiāo钱,而且还是在镇国寺那样的地方。
花妈妈看她一手摸着银票,一手摸下巴,脸上也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便也笑着问她:“可是出了什么好事儿?教您这样欢喜。”
袁璐道:“可不是好事儿,我居然有这样多的银子。”
“您嫁出府前,老夫人就给您添了三万两的私房,另外的一万多两,是这两年多来的进项。只是您往日虽看账本,却没有自己清点银票,因此才不知道。”
袁璐就略微失望地“哦”了一声,她还以为这四万多两都是自己两年来的进项,合着她娘给的才是大头。
花妈妈继续道:“老夫人给您的庄子都是来钱慢,但是可以做长久的。光西市大街上那家酒楼,就是在京里开了十来年,有口皆碑。守着她您将来也不愁。”
袁璐对饭庄酒楼的倒不甚感兴趣,摸着下巴问花妈妈说:“不如我去开个钱庄,也不大做,就做一些小额借贷,日后倒也能找点事qíng做。”
花妈妈并不懂她说的什么“小额信贷”,只听到钱庄,便说:“钱庄生意是再艰险不过的了,您要开也得借着国公府或是袁府的名头,且利钱也不能收太高。就算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也挡不住外人的嘴。”
袁璐摆摆手笑道:“妈妈这是说到哪儿去了,我就是说开个钱庄,又不是说要在外头放印子钱。”
不过这虽然是她的一时兴起,却也不失为一条谋生的财路。以后若是和离了,自己手中握了太多铺子反倒是不方便,她住在外头也照看不了。不如就还给她娘,自己留下一两家能赚钱、且不用主人家时时盯着、抛头露面的就好。
花妈妈虽然能管的内事,对经商之道却不算jīng通。也因为多年都在内宅里头,对外头的行qíng也知道的不多。
两个人虽也没聊出什么眉目,但袁璐只要光是设想了一下,心里已经是止不住地开心,便想着回头要让人带个信儿,去问问庄子上的李德全。
只是李德全现在接手了京郊的那个烫手山芋,这段时间来的信儿虽然都是好的,却也知道他是费了不好心力的。
袁璐就没想着用以后的事来烦他。
可过了没几天,李德全却到她跟前求见了。
袁璐听到他来还十分惊讶,以为又是出了什么棘手的大事,连忙让他进来了。
李德全来了先给她拱手行了礼。
袁璐道:“不忙行礼,怎么现在来了?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李德全却说:“是国公爷派人去庄子上把小的接回来的,小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来跟您jiāo代一声。”
袁璐虽也不知道怎么来了这么一茬,不过想想也是,凭高斐的能力,处理这么个庄子应该是不费chuī灰之力才是。
李德全便把庄子上的一些qíng况都跟她细细地禀报了,他一共找到了私仆一百二十名,日前还在庄子里的地窖里挖出了几千两银子。都是几天前就已经让人报上来的。
袁璐却对这些事qíng完全不知qíng,算起来,京郊庄子上的讯息从高斐回来的那天就已经断了,平时她对这个庄子还算看重,最少两天要问起一次。这两天因为心里记挂着别的事,就没怎么注意。
现在想来,那些讯息应该是全都被高斐劫下来了。
他要料理自己家的事儿也无可厚非,只是不跟她打招呼就把她的人手给打法回来了,做的就很不周到了。
这天傍晚高斐很难得的来了袁璐这里。
袁璐当他是来看澈哥儿的,他却在她屋子里安安稳稳地坐下来了。她心中虽有些惊讶,但也没表现出来,只让人奉了茶,都退了出去。
“京郊田氏和管事那件事,我已经接手了。”
袁璐“哦”了一声,还有些不太适应高斐居然这么给脸,还特地跑来跟自己说一声。
高斐又道:“这事儿凶险万分,稍有差池,整个成国公府可能都被拖下水。老太太给宫里递的那些东西,应是你的主意吧。”
老太太往宫里递的是田氏进府的那年,他们府里的记载。清楚地写明了年限和太丨祖爷当时的圣旨内容。
高斐自然之道他老娘没有那份用心,那肯定就是这小袁氏的主意了。回来没几天,他自己都记不清是第几次对她另眼相看了,这倒真是个有勇有谋还胆子大的,生成个男子都不缺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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