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便被思归给了一拳,小拳头还真使劲,戳在腰间麻苏苏地疼,葛俊卿要不是常年练武,身子骨硬朗抗摔打只怕要当场叫出来,铁青了俊脸,侧身低声怒道,“你发什么疯?”
思归大言不惭,“不是我,是你口没遮拦,大庭广众之下也能说出这种话,妾身羞愧难当,一个激动,就没控制住!”一边说一边背过手去摸摸胳膊上起的一层jī皮疙瘩,颇想再给他一拳。
葛俊卿看她一脸气呼呼的神qíng,一点不似害羞倒像是气愤,顾念着祖母的贵客马上就到,忍住了没有发作,只冷冷道,“晚上在房中等我!有话和你说!”
说话间杜老太君的车轿队伍就已经到了,进府门后换了软轿,一路抬来正厅,老太太心qíng激动,颤巍巍地就起身相迎,葛老爷与葛俊卿连忙左右抢上前扶住,“老太太您慢点。”
杜老太君白胖富态,面目中依稀还有几分和老姐姐相似的地方,身旁一左一右有两个相貌不俗的小辈男女相搀扶,应该是她的孙女杜若兰与陪同她们前来的那位堂侄。
杜老太君一路走迎着众人眼泪就稀里哗啦地留下来,“姐姐!!”对面葛家的老太太也哭,“你可算来了!姐姐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面!”
她两个一哭,周遭众人连忙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劝慰,请两位老人家千万保重身体。
只思归站在人后遥遥看着在杜老太君左手相搀扶的男子瞪眼,“这是杜老太君的堂侄?我,我——”心道,糟糕,这不是我那晚去找的那什么杜二爷吗?
秋嫣轻轻推她,“夫人,你也快去劝劝俩位老太太啊,这种要紧时刻,躲在后面gān什么!”
思归站着不动,心想:我还想再往后躲躲呢!不知现在立刻溜回房去重新化个浓妆再出来是否来得及。
☆、第十六章
思归身穿嫩葱huáng色小袄,丁香紫的长裙,因天气有点冷了,外面再罩一件银鼠皮衬红绫里坎肩,头上斜cha了两股金钗,脚下踩一双玫瑰红绣鞋,脸上涂了厚厚的胭脂水粉,描了如烟的柳眉,点了娇艳yù滴的红唇,带着几个丫头逛园子。
身边的小丫头们都兴致颇高,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思归的心qíng却有些忧郁。
忧郁的原因有二:一来是因为这身花红柳绿的装扮,实在是太不合她心意,脸上脂粉厚腻得总让她错觉自己糊了层糨糊在上面;二来是最近远道而来的杜老太君已经安稳住下来,葛宅中各项事务步入正轨,府中没有了前一阵子的忙乱,她的日子又慢慢悠闲起来。
后宅里别的女人若是忙乱上一阵子再悠闲下来可能会挺高兴,乐得歇歇。思归却不喜欢,明明有着一身jīng力,却只能待在后宅里,闲得她浑身难受,又觉得自己快要长毛发霉了。
况且没有了差事做也就断了她的财路,这感觉十分的不妙,若不是葛俊卿与平阳候世子关系匪浅,两家常有往来,思归几乎想要继续穿起男装,到平阳候府上当个门客去。
“夫人,夫人!”秋嫣看思归心不在焉,压根没有注意到远远走来的几人就轻声提醒,“大少爷和二小姐陪着杜姑娘,杜二爷从那边过来了。”
思归听到二小姐和杜姑娘的名字,这才jīng神一点。
抬起头,只见不远处一条横穿芍药花圃的小径上,二小姐和杜姑娘都打扮得俏丽俊逸,身后跟了一群穿红戴绿的丫头,裹挟着阵阵香风,笑语嫣然地走过来。
杜二爷斯斯文文地和她们同行,穿戴还是颇为素雅,举止也洒脱自如。引得二小姐葛滟芊和杜姑娘说两句话便要遮掩着去看他一眼。
因这条路有些窄,容不得多人并行,因此葛俊卿便走在靠后一些的位置,让客人们先走,他实在是生得仪表不凡,走在哪儿都十分抢眼,此时虽然是陪在一旁,走在最边上,但依然玉树临风得好似一道会移动的风景。自家人看习惯倒还罢了,杜小姐和她从京城带来的几个随身丫鬟却是扛不住,丫鬟们总要红着脸悄悄打量,杜姑娘则是走几步就要殷殷回首和葛俊卿说两句话,仿佛不是她来葛府做客而是葛俊卿去了杜家拜访,她只恐冷落了客人招待不周一般。
几人见到思归便停下脚步,打个招呼。
二小姐葛滟芊素来不喜欢思归,只淡淡地叫了声“嫂子”就不再吭声了。
杜姑娘不知为何对思归也有些冷淡,说起话来简洁生硬,全不似对着二小姐时的亲近活泼。
思归对此很扫兴,二小姐本就是个冷美人,思归就爱她股高冷劲儿。但杜姑娘却是个长相明丽的少女,冷着脸可是不怎么好看。
相比之下,倒是杜牟之最周到有礼,温文道,“弟妹也在逛园子阿,我们正要去那边水上的荷香榭坐坐,一同去好了。”
葛滟芊和杜若兰听了都是暗自一皱眉,心想她顶好有点自知之明,别跟着一起碍眼。
思归不知她二人在想些什么,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应道,“好阿。”
葛俊卿却忽然开口,“杜二哥和若兰已经在园里走了半日,也该坐下来喝杯热茶歇歇。思归,你别跟着我们,先过去荷香榭那边,提前让人准备点细巧茶点出来。”
在葛府中思归有两个顶头上司,一个是婆婆李夫人,另一个就是丈夫葛俊卿,现在顶头上司之一发了话,思归只好答应一声,转身带人赶紧走了。
只怕来不及,半路上就让桂香飞跑去厨房传点心热水,因葛俊卿点明要细巧茶点,所以估摸着府里普通待客用的茶水恐怕是不行,又让兰香飞跑回自己院子里取好茶叶。
一路疾行到了荷香榭,手忙脚乱地指挥几个丫鬟和粗使婆子摆放案几和雕花凳子,四处擦拭一遍,怕这个天气坐硬木雕花凳有些凉,再让人飞跑去取了几个锦垫来。
刚刚布置好,那几个人便到了,谈笑落座,夸了几句葛府的雕梁画栋,宅院jīng美后杜若兰忽然转向思归道,“我刚才就想说,莫姐姐这身打扮艳丽花俏,当真好看得很。”
思归gān笑笑,对别人称呼自己姐姐还是听着挺难受,况且杜姑娘这话有些讥讽之意,并不是客气恭维,她不和小姑娘一般见识,gān脆不吭声。
葛滟芊淡淡道,“鲜艳明丽自然是好看,只要不能太过,否则就艳俗了。”也不知她是就事论事,还是批评思归打扮得太过。
思归叹口气,依然是不做声。对杜小姐她都能不与之一般见识,对自家的冰美人自然更能。
而且也是无话可说,自己也认为现在这个样子是太过艳俗了。
不过这能怪她吗?难道她喜欢搞成这副花里胡哨的吓人样子吗?还不是因为对面座上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杜牟之杜二爷!
那天晚上在沐芳馆,思归可是对着这位杜二爷词恳qíng切的大讲了半个时辰平阳候府中如何麻烦诸多,境况艰难,平阳候世子又是如何焦头烂额举步维艰,候府外表光鲜,其实已经快揭不开锅了,杜二爷您这般清雅高洁的人物肯定不能对旧友的难处视而不见等等——吧啦,吧啦一大堆忽悠。
大概是说得太声qíng并茂,杜牟之当时一直饶有兴味地盯着思归的脸看,连看了大半个时辰,那还有记不住长相的吗!
客人们刚到葛府时两位老太太又哭又笑,大家乱哄哄只顾劝阻,怕她们太过激动伤了身体,自然没人想起要正经把思归这孙媳妇拉出来好生介绍一下,思归侥幸混过去之后就开始日日浓妆艳抹,心说我豁出去了,被人笑话艳俗也总比被姓杜的认出来qiáng。
于是就成了眼下这个局面。
那边杜若兰听葛滟芊话里话外和自己站在一边,更加的有了底气,再看看随意往那里一坐,也不掩倜傥俊雅之态的葛俊卿,心里酸溜溜地对思归愈发厌恶。
娇声接着笑道,“只是我昨儿才听两位老太太聊天时说起你,葛老太君对我奶奶抱怨说她孙媳妇近来不知怎么忽然懒于梳妆打扮起来,素净得连她老人家都快看不过去了。那不就是在说姐姐你吗?我本来还想找机会来和姐姐说说呢,看来不必再多事。”掩口一笑,“我知道了,定是姐姐念着家中来了客人,觉得不可太过素雅,才又着意打扮起来。唉,这般厚爱,我和二哥这可承qíng了。”
她咬字时把二哥依次说得极重,让人觉得思归是为了杜牟之来才打扮得这般花枝招展。
葛滟芊淡淡地在一旁推波助澜,“若兰妹妹不说我也没觉得,你这一说才发现真是这么回事,嫂嫂前段时间确实是只穿素色衣裙,很少用脂粉,连发簪都素净得很,自你们来后总算是不一样了。”
葛俊卿脸色一沉,他不便说外人,便轻斥自己妹妹,“滟芊,你没事总盯着你嫂子做什么!”
葛滟芊闷闷看她哥哥一眼,心里对葛俊卿总是回护莫思归这个在她眼中很上不得席面的女人十分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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