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归白他一眼,“好男儿志在四方,我若继续在你那后院待下去非被闷死不可,与其闷死不如离经叛道,葛府不会因为少个少夫人就不转了,也碍不着你们什么事!”
葛俊卿低声怒道,“你是女子!”
思归从善如流,改口道,“有志者志在四方,男女都一样。”
葛俊卿斥道,“胡说!”
思归不乐意,瞪眼,“大少爷,你就用这个态度对救命恩人!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况且我哪里有胡说,花木兰听说过没有?我再怎么样也不能比她差阿!”
葛俊卿使劲揉揉突突直跳的额角,“花木兰代父从军是尽孝道,你这算什么?女子要三从四德,守妇道人家的规矩,你这样在外抛头露面,胡作非为实属大逆不道!这,这以后要如何在世间立足,亲眷家人要怎么办——唉——”长叹一声,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思归却十分轻松,“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娘早就死了,爹半点没把我放在心上过,所以我也不必去管他,你只日后找个机会对外称夫人病故就是,我以后自去当我的莫思远,和你们再没一点关系,自然也累不着谁的名声。”
看葛俊卿还是满脸的不赞成就忽然凑近过去,盯着葛俊卿的眼睛沉声提醒道,“大少爷,君子一言九鼎,你立过重誓绝不会揭露我的身份,也不能做不利于我的事qíng,还请莫要忘记了才好!”
葛俊卿只觉思归一张黝黑的脸上神色冷厉,眼中锋芒如刀,咄咄bī人,一点没有女人的柔和样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靠靠,皱眉道,“你不用这样提醒我,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只是不要把世事想得太过简单,花木兰古往今来只有一个,不是那么好当的!”
思归收起了凌厉神qíng,微微一笑,“这就不劳大少爷费心了。”揉揉肚子站起身来,“饿死了,去吃东西。”
葛俊卿本是命人多准备了一份吃的给她,但这会儿也气得不肯吭声,随思归去和她那一伙伙计车夫们吃烤得焦硬的gān粮,只是从昨晚到现在都深深觉得遇到的这件事qíng太过匪夷所思,很有些不真实感,眼神忍不住隔一会儿就要往思归身上转转。
发现她毫不娇气,跟个大男人一样,随意往块大石头上一坐,拿过gān粮就啃,那粗糙gān粮虽嚼着十分费力,但也大口大口吃下去,再喝一碗煮开的热水就算解决了一餐打尖之后继续全速赶路,葛俊卿听着马车吱扭吱扭的声音越来越大,忽然起了顾虑,催马赶上思归,“别走这么快了,万一马车撑不住坏了,这荒郊野外的可没处去找人来修车。”
他很是乌鸦嘴,第二日早上,果然有一辆车坏了。
一队人正走着,最前面就响起了叫停的声音,“停停!小心!后面的别往前顶了!!车坏了!”
顺平气喘吁吁地从车队最前跑过来找思归。
葛俊卿并不认识这个曾在自家二门外当过差的小厮,但顺平每次见他都十分心虚,小心侧过身,背对着不远处的葛俊卿,只面对了思归,“少爷,最前头一辆车坏了!您去看看吧。”
思归低咒一声,翻身下马,快步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挽袖子,因觉得自己这个东家事事都要亲力亲为,连修马车也得自己上,下面的伙计们坐享其成,每次出事都等着她来动手,工钱却不少拿,心里有些不平衡,便还要教训顺平几句,“有你们这样的吗?车坏了就叫我来修,我是东家你们是东家?使唤起我来还挺顺溜?!这趟生意跑完了谁也不许偷懒,全都给我去学学马车怎么修!”
顺平缩脖,“您聪明嘛,一看就会,我们不是偷懒是实在gān不了!况且让我们上哪儿去学呢,人家的手艺只传自家人,上门去当学徒也未必肯收,就算送拜师礼收下了没有几年也不能出师。”
说话间已经来到最前头那辆出故障的马车旁,思归利落俯身钻了下去,发现还是老问题,车毂和轮子之间进了杂物卡住了,敲敲撬撬地把杂物弄出来,再顺便看看车轴,底架,车辕子,心道按现在这个走法确实对车子损耗挺大,不过也不要紧,到前面市镇找些东西来加固一下就好了。
从马车下面爬出来,拍拍身上的灰土,“好了,走吧!”
顺平和旁边的两个伙计都十分狗腿地大赞,“还是少爷厉害!”
思归一瞪眼,“夸我也没用,等到了地方就去给我学修马车,少爷我亲自来教你们!!”
一晃眼发现葛俊卿也从后面催马赶了上来,正看西洋景一样看着她,满脸诧异,“你怎么自己钻下去?”
思归用袖子抹抹脸上的灰土,“几个笨小子都不会修,我不下去怎么办。”翻身上马,“已经好了,走吧。”
葛俊卿建议,“还是慢一点走,免得车又坏。”
思归摆摆手,“不要紧,应该还撑得住,要是慢悠悠走,你跟着我们要耽搁太多时间。”
葛俊卿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她一眼,便没再多说话。不过一路都和思归并排走着,脸色也比昨天和缓了不少。
思归走着无聊,忽然想起一事,“世子夫人不知能不能平安离开,我们就那样把她一个女子留在酒楼里实在太不应该!”
葛俊卿淡淡道,“下药与杀胡老板之人就是她带来的。若不是她亲自带人来,我们也不能那般轻易就着了道。”
思归一惊,“她不是赵覃的夫人吗?我看太子对赵覃很是信任。”
葛俊卿哼一声,“只怕她父亲邱大人在京城已经向楼氏投诚,我们竟是没有防到他会命女儿背叛夫婿来做这种事,当真够狠,连女儿的后半世都不顾了。”
思归隐约知道当今皇上最宠爱的便是楼贵妃,楼氏一族仗着贵妃的庇护在京城权势熏天,看来敢和太子斗的人非楼家莫属了。
这些朝堂争斗她如今还没机会去深入了解,发表不出什么高见,因此转而去同qíng了一把平阳候世子赵覃,“唉,想要成大事,当真不知要付出几许,这还没gān什么呢,赵世子就为了太子的大业折损了一位绝色夫人,当真令人扼腕!”
思归本来一直看赵覃不顺眼,只是这次实在觉得他太过倒霉,好端端的就没了那样一位可遇而不可求的美人!所以能够摒弃旧怨,同qíng一下。
葛俊卿不悦道,“又不是只有他一人为太子的大业付出许多,难道我夫人就还在家中了!”
思归认为他那点损失和赵覃的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你那不算什么,改日再娶一位名门闺秀就是,大家出身的小姐,闭着眼睛找一位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赵世子不同,他那位夫人可是个不可多得的绝色佳人!唉,我都替他心痛。”
葛俊卿神色古怪地看看她,转开脸憋着气说道,“你放心,广延他不会为了这点事就痛心疾首。”
第二十七章
葛俊卿带着自己的侍从与护卫跟着思归的车队走了三天,到第四日上,他觉得已经出了危险地界,便不再跟着,快马先行了。
太子在京中因恐被父皇猜忌,所以一直低调,不曾大肆招揽亲信手下,因此他现在麾下的得力亲信中有不少像平阳候世子,葛俊卿,柳余涵这类地方上的世家子弟。
葛俊卿是这些人中出类拔萃的一个,沉稳gān练,胸有丘壑,因此颇得太子的器重。
太子此趟南下,除了沿途拉拢几个地方势力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扈崂关那十万驻军。
一路调度筹措,计划带一大笔珠玉银两过去扈崂关,用于犒劳赏赐收买人心之用,却因为对头势力的不停阻挠,导致各方运来的物资都晚到了几日,太子急着启程,便把这留下筹措等钱的重任jiāo给了办事最牢靠的葛俊卿。命他在财物全部到达金陵之后先带着要给扈崂关穆将军和两位副将的大宗银票快马赶来,余下准备赏给普通将士的各色物品就转jiāo给胡掌柜,太子会另行安排人手押运。
葛俊卿重任在身,觉得思归这边没有什么大问题之后就不敢再耽搁,带着人一路快马疾行赶到了扈崂关。
太子和扈崂关守将穆严沟通得顺利,穆将军已经明白向太子表了忠心,而葛俊卿随即带着大宗银票到来算得是锦上添花,太子甚是满意。
思归也不含糊,带着那样一个辎重车队,竟然也只比葛俊卿晚到了三日。
太子不知为何,听说这个被柳余涵戏称为黑里俏的小子到了就心qíng不错,特意把思归叫来亲自问问他这一路去京城再回金陵的qíng况。
思归挑要紧的向太子禀报了一番,随后发觉葛俊卿很有风度,不但言而有信,没有揭穿她的女子身份,还替她将在洒金楼立下的功劳向太子据实以告。
当时葛俊卿和胡老板虽然奋力反击,胡老板打晕了邱夫人,葛俊卿用最后一点力气掷飞刀杀了一人,但还是有一人带伤跑了,胡老板也不幸殒命,若没有思归及时发现赶到后救走了葛俊卿,那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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