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一顿,不能理解她说得这么清楚了,刘寻为何还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刘寻却继续道:“所以我现在需要付出更多更多的努力,来追求和感动这个新的苏瑾。”
苏瑾有些无奈地看向刘寻,刘寻却将目光从遥远的天边收了回来,那里已经红光一片,太阳将升起来了,他认真地看向苏瑾:“不管是经历过十年前的苏瑾,还是没有经历过那些年的现在的苏瑾,对我来说,都是姐姐,是同一个人,没有变。我是亲眼看着她变成那样一个人的,她和我一起成长,教导我,抚育我,指引我,为我付出了一切,甚至不肯接受我的qíng意;但是,我更希望是反过来,是我照顾她,宠爱她,把一切都捧在她面前,让她永远无忧无愁,让她永远不需面对丑恶。对于我来说,忘记了那十年的苏瑾,是十年前的姐姐给我的一个机会,让我实现我的诺言,让我重新有机会,以一个全新的面貌在她面前,感动她,征服她,而不再是十年前脆弱的,意志薄弱的,保护不了姐姐,一直依赖姐姐的那个人。”
苏瑾屏住了呼吸,不知道还能怎么说服面前这个一意孤行的帝王,他神qíng空落落的,目光淡漠,仿佛刚刚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依然那样认真地说出执著的决定。
刘寻伸手轻轻揽住苏瑾:“回去吧,姐姐病才好呢,可不要着凉了。”
苏瑾没有推开他的手,这个时候她已不忍心再做出更冷酷残忍的举动,二人默默而行,到了隐凤院里,苏瑾吓了一跳,满院子的宫人全都跪在院中,看他们被露水打湿的衣服,显然已经跪了一夜,她转过脸去看刘寻。
刘寻淡淡道:“起来吧,下次留心伺候主子。”
宫人们全都战战兢兢地谢恩摇摇摆摆地起来,如秀苍白着脸仍上前要伺候苏瑾,苏瑾连忙摆手:“不必了……我只是出去走走散散心,对不起,你们下去休息吧……”又看了看,担心地问:“严霜呢?你不要老迁怒于人,她们没什么错。”
刘寻道:“出去找他那些鼠道狗门的人去想办法找你去了……你病着,规矩是每个时辰要进去看你一次有没有异样,睡得安稳不,所以发现你不见了,朕那边立刻就得了报了。”连夜封了四门和宫门,全城所有禁卫军和六扇门捕头尽出,四处搜寻,最后还是宫里巡查的暗卫发现了宝塔那边的苏瑾。且不提这一夜如何心力憔悴,五脏似焚,以为十年前的那一夜又重演,又悔恨又愤怒,好不容易在宝塔那儿找到了人,却又得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苏瑾居然是自己申请清除记忆的!他内心犹如地狱中业火熊熊灼烧,却仍滴着血咬着牙,按捺着qíng绪将人好好的接了回来,送回院子。
他看着人端了热水来给苏瑾浸泡手脚,梳洗头脸,又传了太医那边过来诊脉开了药,督着人去煎了送过来,看着苏瑾喝下了,又用了些点心,才按着她的肩膀,轻轻道:“姐姐不记得我的从前没关系,记得我的现在就成。我喜欢的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一样的,不管你有没有记忆,你可以现在慢慢地喜欢上我。”
苏瑾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说道:“皇上也去好好歇息吧……我以后出去会和人说一声的。”
刘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走了出去,吩咐了如秀她们进来伺候苏瑾睡下。
刘寻出了院子,心qíng抑郁,却仍是qiáng撑着去上了朝,然而他原是个意志坚忍的人,并不会随意认输,苏瑾这个词在他心中辗转数年,早已成了执念,无论什么人,哪怕是苏瑾本人,都没有办法阻止他留住她。
至于任务,他自会等着苏瑾上头的人来。
不过,他确实把苏瑾bī得太紧了些,万一又使出从前诈死那一招,他实在没办法防范,苏瑾来历神秘,奇怪的武器层出不穷,他需要松一松,缓一缓。
这是一场持久战。
刘寻心念之下,决定要稍微松动松动,改变在苏瑾面前的qiáng势的形象,苏瑾这个人是遇qiáng则qiáng,bī紧了她就反弹厉害,比如今晚,反过来捅了自己一刀,痛彻心肺,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他深呼吸了一下,按了按自己心的深处,发现自己受了这样的重创,居然还活着……居然还有理智,没有伤害最心爱的姐姐……他稳重如常地处理了一些朝政大事,又有条不紊地安排了西南军务,批完一些奏折,便唤高永福:“传封太医过来。”
然后补眠到中午醒来的苏瑾,便得到了陛下高烧不退病倒在chuáng的消息。
她心一跳,刘寻每天坚持冬泳和大qiáng度训练,身子壮健,上次受了那么重的伤,睡一觉起来仿佛没事人一样,如今病起来,难道是昨晚刺激太大……这么多年的qíng意被她直接斩断,心无处寄,病就生了……
她心下恻然,午膳也没顾上吃,换了衣服便去探望刘寻。
她这才发现到了古代这么久,刘寻的寝殿她居然还是第一次踏入。
宽阔的寝殿里帷帐帘幕都放了下来,显得暗沉沉的。紧靠纱窗,摆着一张大理石御案,上头烧着一对双龙的红烛,中间设了一把盘龙宝座,椅、几之上皆用着玄缎盘金龙的椅披、几袱,整个寝殿没几样东西,都死气沉沉的如同从前在博物馆见过的老物一般毫无灵气,空dàngdàng的一点人气都没有,反倒还不如她那隐凤院卧室里头的舒适安逸。
寝殿中央有一张海梅朱漆、上下两旁盘龙的御榻,挂着一顶描龙帐子,帐子挂着,宽大的龙chuáng上刘寻深深陷在柔软的被褥里,头发凌乱地散在绣着金龙的枕上,紧闭着双眼,脸上cháo红,嘴唇焦枯,苏瑾伸手去摸刘寻的额头,滚烫得很,再去探脖子,犹如炭炙的一般,她皱了眉头问高永福:“是什么qíng况?怎么忽然高烧起来了?”
高永福忧心忡忡:“封太医来诊过脉了,说是急怒攻心,心思郁结,开了方子已去熬了……唉,这些日子本来军务繁忙,朝政又多,陛下每晚都批奏折到深夜,正好似一根蜡烛两头熬,奴才们看着心里都着急,可惜陛下从来不肯听人劝,昨晚又着急心焦地四处找您,天亮了还撑着去上朝……这不是和自己身体过不去么。”
苏瑾心里又愧疚又难过,接过旁边服侍的宫人的手巾,替刘寻敷上,冷水手巾一放上去,刘寻动了动,勉qiáng睁开了眼睛,看到她,想是要起来,苏瑾按着他轻轻道:“你在发烧,难受么?我给你用点药好么?”
刘寻摇了摇头:“不要làng费,没什么大事,捂一捂出了汗就好。”
苏瑾难过地看着他,刘寻目光其实有些茫然,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整个人都可怜兮兮的,却仍勉力对她笑了笑:“你不好好歇息,过来做什么,仔细过了病气。”
苏瑾摇了摇头不说话。
高永福端了药过来道:“太医说了,陛下若是醒了便可以喝一次药。”
苏瑾弯下身扶起刘寻,一边接过药给他喂药,刘寻张了嘴,一勺一勺慢慢地喝了,又躺下闭上眼睛,他是真的难受,头如斧劈,身似笼蒸,喉咙吞咽困难,起个身额头上虚汗都冒了一层,四肢百骸疲弱之极,为了装病装得bī真,他也是拼了,但是封太医的这药,也太苦了,他心里一边暗暗咒骂,一边无力地闭着眼睛,痛并快乐着的感受着苏瑾明显软化下来的态度。
这一装病就装了半个月,他烧退后就开始咳嗽,脸色青灰,时不时又装作低烧一下,一副郁郁的样子,只有看到苏瑾来才qiáng颜欢笑。白天接受苏瑾的喂药擦汗嘘寒问暖,晚上等苏瑾走后爬起来处理朝政,即便如此,依然甘之如饴,因为苏瑾再也没提那些戳他心肺子的话,更没有再提什么任务的事qíng,只有严霜看出端倪,却也被那一夜姑姑无声无息的失踪吓破了胆子,一时也只由着刘寻施苦ròu计,偶尔还配合一下。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开始转缓和,聊天起来也你来我往,互相说着些趣事,竟是一时颇为融洽。
第41章
chūn祭的时候刘寻还是去主持了,却依然还是没让苏瑾随行,这些繁复的礼节,陪祭的官员们都是十分辛苦的,他一是不舍得苏瑾辛苦,二是心有私念,想着以后要封苏瑾为皇后,那时才正式带着她去祭祀天地祖宗,如今还没娶到手,自然不肯让她去。
因为刘寻后宫连一个有位份的妃子都没有,历年chūn祭,命妇这边都由宗室最高品级的在京诰命带领,却正是雍王妃。雍王妃直到那日才解了禁足,待到chūn祭时,看到刘寻一身祭服,银冠素服衬得他眉目分外清隽,看得出消瘦憔悴了些,唇色淡淡,听说才大病了一场,罢朝半月了,心下不由大为怜惜,以为斯人正是为了自己而抱病,她那日自认为想通了皇帝对她的qíng意,如今看到他肃容敛眉,垂眸行礼,冷冷清清的样子,分外可怜可爱可敬,又想到这些年都是她带着命妇主持这本该是皇后带着命妇主持的祭礼,焉知不是皇帝的小心思?念及于此,越发心头酸软,那一点yù心,更加炽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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