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满月点点头,看样子祖母还不知道大姐姐和马家两姐妹装神弄鬼的事,只是责备她把自己丢在王家,自己先行回来这件事。
“王姐姐人很好,今天还看了木偶戏,不过我觉得这出戏一点都不好看。”谢满月大略的讲了一下这台戏的qíng节,仰起头看谢太夫人。
谢太夫人却摸了摸她的头,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这事儿就是如此。”
谢满月不解,谢太夫人让她坐下,缓缓道,“二十几年前,兆京一个小官家中是闹出过这么一桩事来,与你说的木偶戏差不多,年纪轻时有糟糠妻,生的还是三个儿子,后来考中了,还是有些聪明才智,得了个小官,娶了门当户对的官吏家小姐,又生了几个儿子,十来年过去,前头的妻子过世,三个儿子来寻亲。”
“那后来呢!”谢满月迫不及待问,“他们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他都未曾回去看看,太不负责了。”
“后来啊,这小官疏通关系给他三个儿子弄了差事,还派人回老家把前头妻子的坟修好,乡里乡亲的又散了不少银两,如今,怕是都已经当了老太公了。”
“可是!”谢满月张嘴合不拢,“他抛家弃子了啊。”
“抛家弃子是不对,可谁去给那三个孩子做主,他们就算是想上官府去告,都没有这银子去疏通,怕是连门都进不去。”谢太夫人给谢满月上了一堂残酷的现实人生课题,“反目成仇,那他们三个以后就继续过苦日子,相认之后,他们自是能过上好日子,他们娘亲的坟能再修,家中老亲戚还能受些银两,日子都跟着过好了,你说,他们该恨还是该好。”
所求无能,民不与官斗,那自然是往高处走了,真要为死去的娘亲讨说法,门都进不去,人总得权衡利弊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得过日子,你以为自己铁铮铮的是个真汉子,宁死不屈,可人家的日子,别提过的多滋润了,还能惠泽下一代。
“就算是这样,人各有秉xing,有人趋炎附势,自然有人刚正不阿,有人能放下所有只求好日子的,自然也有人持本心不为所动,祖母说的他们是择良木而栖,选择了对自己有利的,我宁愿相信他们是为了和父亲团聚才如此,而不是只为了好日子。”谢满月知道祖母这番话的意义所在,但她无法苟同。
谢太夫人看她振振有词地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愣了愣,随即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是,xing本善,他们是为了和亲人团聚而不是为了好日子。”
☆、第43章
谢满月在梧桐院留到了傍晚才回自己院子,天色骤然暗下来,似是要下大雨。
谷雨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谢满月脱下衣服入水,霜降拎着一小篮子的青橘叶走了进来,从篮子里拿出一把小剪子,把青橘叶细细的剪去边缘和蒂子,放到清水里浸泡了一下捞到浴桶里放着,“大姑娘院子里的人找了好多青橘叶回去,好不容易拦下这些给姑娘留着。”
谢满月低头闻了闻,特有的清新香气十分沁人,“大姐姐不是中午就回来了,怎么还要。”
“大姑娘回来之后洗了两回,又差人把青橘叶找回去,捣碎了捏出汁来和油脂混在一块儿润手用,府里的都被搜罗走了,好似还不够,派人从外头又找了些。”谷雨说罢舀起水淋在谢满月的后背上,拿起布巾替她擦背。
谢满月捏了一把青橘叶,笑的很不客气,那是真的要洗褪一层皮才罢休了,熏上去的味儿哪会持续这么久,怕是心理作祟,怎么都挡不住。
沐浴过后让霜降把其余的叶子留着,外头天已经暗了,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落在屋檐下,在台阶下汇成了一条小溪流,淌淌着往低处欢快的奔去。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清晨,谢满月起来时还能看到院子里从屋檐上接下来的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小水池中,池子里的几片游荷叶长的格外好,已经从水面冒出,水滴落在上面,滴溜的滚了一圈落在了水中,发出极轻的声响。
荷叶泛着翠绿,一早雨停后摆出来的花开得正好,院子里郁郁葱葱正是chūn浓时,谢满月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泛着的青糙香气激活着四肢百骸,抬头看天际升起的初阳,天空晴朗如明镜一般,这又是一个好天气呢。
夏堇拎来了食盒,从中取出屉盒子,里面是八角的盒子,各放着八样点心,上层还有四格中放了小菜,最后是一碗jī丝粥,撒着磨碎的果仁和切碎的青葱,闻着香气四溢。
谢满月的吃食都是谢太夫人那儿定的,按着谢太夫人的说法,她得吃的更好点,把前些年的都被补回来,这样才能长的快。
这般喂养,大半年下来,谢满月长高的不快,人倒是沉了好一圈,手也ròu了脸也润了,谢太夫人看得高兴,命人准备的吃食也就越加的jīng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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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食才过半,霜降匆匆走了进来,凑近谢满月的耳畔说了几句,谢满月脸上一喜,“真的?”
霜降点点头,“真的,孙家一早就来提亲了,前院放了好些东西呢。”
谢满月笑呵呵的继续喝粥,“你再去看看,有什么消息回来告诉我。”孙夫人前几日上门,也是送了东西,今天直接就上门提亲了,姑姑那儿一定是点了头的。
夏堇抱了一束刚剪好的花束cha在花瓶中,看谢满月心qíng高涨,笑道,“姑娘前些日子费了不少心,如今不去看看么。”
“有霜降在就够啦,祖母答应了,两家婚事要是成了,往后的事可不需要我再费心什么。”谢满月从八角盒子里夹起一块红豆苏,里面添的是新采的薄荷,吃进嘴里清新慡口也不甜腻。
夏堇把花cha好,谷雨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个十分jīng巧的小提炉子,周围是细细镂空的花纹,绕了炉子下半身。
“姑娘,这是大姑娘差人给您送过来的。”谷雨把炉子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放的是未开封的香料匣,做工也是jīng巧,约莫是在外出任的大哥派人给她带来的,瞧着花样图案还不是大周流行的,倒像是毫安以北那一带人喜爱的花样。
“谁送来的。”谢满月打开香料匣,里面整整齐齐列着八支熏香料,上下两个屉,能用上好几个月。
“大姑娘身边的秋彤送来的。”谷雨取来刀片,往桌子上铺了一层薄纸,谢满月接过刀片拿出一支香料,斜放着拿起刀片轻轻的从上刮了下来,如木屑被刮下来一般细长的一片,谢满月又对着这个位置连着刮了十来条下来,纸上累了薄薄一层,谷雨在一旁看的新奇,“姑娘,这居然没有碎。”
平日里用的都是用剪子剪成一小块一小块,捏用力了还会碎,谷雨可没见过熏香料还能这么用。
谢满月拿起纸把刮下来的倒进这个新的提炉中,放下刀,吩咐谷雨去点起来,“真是外头的货不会碎,这般才不làng费,拿去点了看好不好闻。”
谷雨很快点了炉子,端过来放在桌子上,不一会儿,炉子里上面出烟的口子里萦绕出了袅袅白烟,卷丝似的往上冒,谢满月闻了闻,笑了,“谷雨,去把前几日买来的凝脂膏给大姐姐送过去,那东西就是味儿好闻的很,大姐姐应该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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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谢满月惬意的很,那边花韵院内谢初华委实不太好过,屋子里已经点了熏香,她的qíng绪还是很急躁,没别的缘故,只因为今早起来,趁着天气好丫鬟在替院子里的几株花浇了一下肥料,里面参了一些牲口的gān粪,其实味道很淡,但是被谢初华闻到后就成了无限放大的一件事,为此,那几株已经浇过的花如今连土带花都被挖掉了。
秋彤带着谷雨进来的时候谢初华的脸色不甚好看,谷雨年纪虽小,眼色很会看,放下了凝脂膏后说了小姐吩咐的,立即就离开了花韵院,而谢初华则是看着桌子上圆圆的罐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打开了罐子,一股清香味儿散了出来,薄薄做到半透明的凝脂膏香气很浓郁,直冲了她的鼻下,谢初华的脸色却没有因此好看,这一罐的东西就像是谢满月的脸,嘲笑着她们捉弄不成自己着了道的事实。
“姑娘。”一旁秋彤喊了她一声,谢初华倏地抬起头来,挥手把这罐子扫在了地上,里面的凝脂膏撒了一地,这香味,一下散满了整个屋子。
陈氏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声音一沉,“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收拾gān净!”
进来两个丫鬟很快把地上的罐子和倒出来的凝脂膏擦gān净了,但是余味还在,陈氏走到谢初华身边,看她绷着个脸,叹了声,“华儿,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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