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一直在为了活命挣扎……”易姜在案后坐了下来,不禁被她的话勾起了过往。从赵国到魏国,魏国到齐国,齐国又到秦国,随波浮沉,天下都走遍了,却没有一处是可以给她安身立命的。现在为了无忧,要付出的更多。可是要说和公西吾复合,她不禁苦笑:“我身在秦国一日,就不可能跟公西吾复合。”
息嫦手下一停,不解地看着她:“为何?”
为何?就凭秦王的目的,她本来就是用来对付公西吾的。
易姜不想总提起这事,打岔道:“却狐如何了?”
息嫦愣了一下:“说的是,我险些忘了告诉主公了,您入齐那日他像是担心失了靠山一般,竟然跑去追您,结果一整夜没回来。后来请了府兵去找才总算将他找回来,可他回来后又不理人,终日窝在房里生闷气不见人,也是叫人无奈。”
“竟有这事?”易姜起身:“我去看看他。”
息嫦摇了摇手:“您回府前我刚送了药过去,他喝完就睡了,主公晚些再去吧。”
易姜只好点头,恰好这一路奔波也累了,便与她说了一声,也倒去chuáng上睡了。
照理说太过疲倦应该睡得深沉才对,可她睡得很浅,还做了梦。
梦里身在齐国相国府里,廊下开着迎chūn花,自累叠的山石边延伸而出。廊柱旁立着公西吾,穿着鸭卵青的绕襟深衣,腰间玉佩流苏在chūn风里轻晃。他的手中牵着小小的无忧,父子二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然后迎chūn花谢,蝉鸣声起,秋叶簌簌,冬雪纷飞。
易姜想叫他们回屋去,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这才陡然惊醒。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周围早已黑透,安静的很,似乎已经夜深了。她觉得有些饿,刚想起身,一转头吓了一跳。
chuáng边赫然立着一道黑影,她往后缩了缩身子,猛然喝道:“谁!”
那人朝chuáng边走了两步,影子稍稍清晰了些许。易姜嗅到药味,不确定地问了句:“却狐?”
☆、第86章修养八五
“是我。”却狐的嗓音愈发嘶哑不堪了,也不知道大夫是怎么医治的。
易姜抚了抚胸口:“大晚上的你待在我房里做什么?”
“听闻夫人回来了,我来看看您。”
易姜无言以对,毕竟之前丢下他就走,他肯定不会好受。手下的人也是办事不利,明明嘱咐了不可将消息透露给他,还是叫他知道了,还害得他跑出去一趟。
她穿好衣裳走到桌案边点亮灯火,倒了碗水喝了,转头看向他,又是一惊。他脸上戴着个软皮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亏得先前没点灯,不然肯定被吓得更厉害。
“你的伤如何了?”
“夫人自己都看到了。”
“……”易姜只能在心里叹息,脸上却扬起笑容:“不用在意,男子汉大丈夫,并不需要靠脸吃饭,待以后伤好了,你照样可以建功立业。”
却狐那双眼睛似乎因为这场变故而积淀了太多东西,没了以往的纯粹,盯着她时也不再是一板一眼,映着暖huáng的光,像是蕴着些许的柔qíng:“夫人还会顾念我么?”
“自然。”易姜知道他还是计较她入齐的事,难免讪讪,语气也放轻了许多。
却狐忽然贴过来,手揽住她的腰,大概是怕她抵触他的脸,有意站在了她背后,低头凑去她颈边,那嘶哑的声音显出一丝魅惑来:“夫人还是放不下公西吾?”
易姜皱眉,动了动身子,却挣不开他,冷声道:“怎么,你这是吃味?我身边可不需要会妒忌的人。”
却狐扣在她腰间的手忽而紧了几分,拦腰将她抱起便抛去了chuáng上,人跟着就压了上来。
易姜暗暗心惊,却狐虽然开放,但只是将伺候她当做工作来做,从不会这样,现在这模样却像是带着怒气。
他脸上的软皮面具划过脸颊,易姜侧脸避开,他的唇却贴了过来,落在她颈边,温软滑腻。易姜伸手推开他,怒道:“你想要以下犯上不成?”
却狐跌坐在chuáng边,喘着气道:“夫人明明答应了要照顾我一生一世,为何又丢下我?”
他忽然质问,反叫易姜愣了愣:“我没有丢下你,我既然说了会照顾你,就一定会做到。”
“王上原本还记挂你我婚事,如今却不再过问,我现在毁了容貌,夫人只怕是再也看不上我了。”他背过身去,语带愠怒::“公西吾容貌过人,我又如何比得上。”
“你以往虽重视功名,但终究是自信骄傲的,没想到如今竟如此自怨自艾。”易姜冷哼一声下了chuáng,方才被摔在chuáng上那一下撞到了背,疼痛的很,她忍着没去揉,心里揣着火。
“我知道夫人防范严密,若非我是侍候您的,根本进不来这里。”却狐似乎冷静下来了,嘶哑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但我如今还有什么依靠呢?倘若夫人也不要我,我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易姜喝了口水,镇定下qíng绪,转头看他:“你想要什么,直说,不需要用这种法子。”
却狐站起身来,垂着头,声音虽嘶哑,却不再拖沓:“我想做主将,再上战场建功立业。”
“原来如此。”易姜搁下漆碗,他能拿着她愧疚做人qíng债,自然是有所图。“有白起在,你要做主将很难,还是待你伤势好了再说吧,下次别用这法子了。”
“白起是我的老师,他嗜杀的秉xing我最清楚,夫人不是不喜欢他这样么?至少我做了主将绝不会如此。”
易姜挑眼看过去,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多言了,顿了顿,转头出了房门。
暮chūn时节刚到,燕国已经被齐军攻占了十数座城池。消息传来秦国,秦王虽然和和气气地发信给齐王建表达了祝贺之意,实际上却并不高兴。
做君王的自然都是希望自己qiáng而他国弱的。
燕王也是急了,居然想起拉拢赵国来,如今倒是惦记起二国的姻亲关系来。可惜赵国也自身难保,魏国又与齐秦结了盟,平原君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请大舅子魏无忌帮忙,所以到底还是无可奈何。
楚国那边也是一出好戏,先前那位要许配给公西吾的王姬忽然跟着为楚王执笔起糙文书的小官吏私奔了。楚王原本还打算义愤填膺地找公西吾理论一番,顺带敲点好处,这下反倒自己理亏了,也不好意思质问公西吾退婚的事,反而担心人家怪罪。
楚人好鬼神之说,楚王听取大臣门客的建议,将王妹的行为描述成被神人指引而去,倒与当年秦穆公之女弄玉与qíng郎萧史chuī箫引凤化仙而去的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公西吾也没追问,此事不了了之。
不过两国私底下的联系依旧没有断,眼线将消息送给易姜,她对此也不意外,公西吾自然有本事办到这点。不过只要没跟齐国正大光明的结盟,秦国以后要下手就好办许多。
咸阳城中无大事,只有一件,太子因夫人无法生育,过继了庶出的子楚为嫡子,嬴政为其嫡孙,顿时二人都有了继承王位的权力。此事秦王也已答应了,反正他也不太理会这些家事,他现在满心思都是攻赵一事。
易姜对嬴政的课业自然也就更重视了一些。她来这里后读的都是对自己有用的书,鬼谷派典籍,兵家典籍,法家典籍尤为居多。而要真正教导学生,这些远远不够。
诸子百家的学问,嬴政酷爱法家典籍,每次读到都觉得甚为jīng妙在理。易姜却明着暗着塞给他读了许多儒家典籍,有时候怕他不喜欢,还举些小例子夹杂在课间,他果然听得进去,至少现在看起来,他并不像是个会长成bào君模样的胚子。
如今秦国伐赵在即,离帝业也就越发近了一步,兔死狗烹的道理谁都懂。易姜知道自己不能一辈子都这样,何况子楚莫名其妙地对她不怎么友好,她必须要为以后打算,而嬴政也许是一条后路。
秦王终究按捺不住,眼看时间快要入夏,攻赵之事便不愿再拖了。
易姜对赵国最熟悉,此事自然要她多多经手。秦王数次将她叫去宫中,每次都是为了齐国那驻扎在邯郸的二十万兵马。被齐国反咬过一次后,他始终不放心。
可易姜一时也没有办法。
难得有空抛开政务,午后日斜,她坐在廊下偷得浮生半日闲。
息嫦忽然从她身后探出头,小声道:“主公看看,却狐又在偷瞧您。”
“又?”
“可不是,我发现他近来有事没事便盯着你瞧,八成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易姜转头看了一眼,却狐正在院中挥舞那柄宽刃的青铜剑,他近来经常喝完药后就在院中习武,她也瞧过好几次了,不过还真没注意过他有经常看自己。此时他已经练到浑身是汗,脸上的面具看起来着实怪异,也难怪她不曾注意,那双眼睛掩藏在面具之后,怎能看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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