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姜“嗯”了一声,语声轻轻的骚动过他的心头,他的qíng绪骤然开了闸口,转头便将她扣进了怀里,急切地吻了上去。
怀里的身躯温软娇柔,易姜勾着他的脖子,没有刻意的回应,也没有尴尬地推拒,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第二日一早她便起了身,去叫醒了无忧,说要带着他出去看看。
无忧十分兴奋,连日来总听母亲与他说那些新奇的故事,满是向往,也许出去见识一下能遇见故事里的人和事呢?
她带上了东郭淮,公西吾不放心,又另外安排了人手照应,没想到少鸠竟然提着包裹跑了过来,说要随她一起去。
公西吾转头就见廊下裴渊哀怨地倚着廊柱。
少鸠倒是一点没有把新婚丈夫抛下的自责,瞪着裴渊道:“我知道你始终记挂着你的抱负,你随你的公西先生回齐国去做官好了,我随易姜出去见识见识,也没什么不好。”
裴渊不愿在她面前露出哀怨之色,装作毫不在意般道:“那就去好了,我得空去看看你就是了,在外有事就早些回来。”
少鸠切了一声:“不用你人来,俸禄给我就成。”
“……”
易姜忍不住笑出声来,瞥见公西吾看着自己才敛了笑,转头将无忧抱起送上车去。
公西吾扶着她登上车,又嘱咐一遍:“一切小心。”
“嗯。”他一直是这副沉静平淡的模样,外人面前滴水不漏地端着自己的qíng绪,易姜却从那语气中察觉出不同,不自觉反手握了一下他的手:“放心吧。”
她既没有说要去哪里,也没有说何时回来,公西吾却的确第一次放了心。
回忆未断,案头油灯里的灯芯已经烧短了,光线暗淡下去,他撩袖挑了挑,待灯火再亮堂起来,就见聃亏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
“有事?”
聃亏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放到案上。
公西吾接过来,白帛布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后面是署名,足足好几串,最后还压着各人的私印。
是晋国遗老们的信。他们觉得眼下时机正好,公西吾cao控了齐国,秦国暂时敛了锋芒,便该一举攻下赵国,光复晋国,而后剑指魏国,驱除韩国土地上的秦军,将三晋再次合而为一。
公西吾放下帛书,“先不用管。”说完将帛书叠起,引火烧掉。
聃亏推开窗散去气味,再回到案前却是忧心忡忡:“遗老们来了几人,眼下还未离开临淄。他们的意思是,等了这么多年,难得有这个好时机,再不愿等了,如今联名请愿,请公子千万不可错过良机,否则……”
“否则?”公西吾幽幽抬眼。
聃亏摇头:“他们没说下去,只叫我赶紧送信来。”
公西吾推开眼前的竹简,起身出了门,毫无回应。
易姜辗转而行,先到达赵国,去祭拜了赵太后和赵重骄,不过不得近前,守军防范十分严密。这样她也放心了,至少证明赵重骄的墓好好的,没有被动过。
趁着时间没入夏,他们又踏上行程,去拜访了几位名师。
少鸠走后门,带着他们去见了避居赵国的巨子,自然隐瞒了身份,之后又受巨子引荐,去见了几位名家。
无忧这段时间真是开心的不行,母亲终日陪伴着他,还天天有这么多新奇的见闻,比跟父亲在一起时有趣多啦,他都不想回齐国去了。
炎炎酷暑到时,不方便上路奔波,易姜觉得正好可以让无忧跟随名家学习。他这才后悔了,还是回齐国去吧,到哪儿都还是学习嘛!
名家们大多隐居山野,少鸠却闲不住,经常要往城里跑,每次都带来新的消息,原先还有不少是关于易夫人之死的,到后来越来越少。这làng过无痕的世间,短短数月罢了,人人都只知道秦国相国叫吕不韦了。
这样尘埃落定也好,更方便行走。易姜带着无忧告别恩师,离开了赵国,前往魏国,她想探望一下魏无忌。
少鸠先行一步,送了信去信陵君府。
魏无忌被魏王终日怀疑,日渐消沉,终日沉醉在酒色之中,人也日渐苍白憔悴,得到易姜的死讯时又受了一层打击,原先一直病着。直到少鸠送来她还活着的消息,在诸多不顺之中总算多了一丝安慰,病qíng这才渐渐好转。
易姜去看他时已经是深秋时节,他斜靠在书房里的榻上阖眼假寐,背后的窗户开了半扇,秋高气慡,风卷进来都带上了慡利的气息。
他应当是特地梳洗过,身上是重锦团纹的袍子,发上束着镶玉镂金的高冠,腰上玉佩香囊,依旧是贵气bī人的魏公子,只是脸色还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听到响动,他睁开眼,一眼便看到易姜牵着无忧站在榻边,眼中神采顿时溢了出来,坐起身道:“这是无忧?这么大了?”
易姜点头,将无忧推到他面前:“叫父亲。”
无忧眨巴着眼睛:“我有两个父亲么?”
“是啊,这也是你父亲,有养育大恩的父亲。”
“别把孩子教糊涂了。”魏无忌忍不住笑起来,容光焕发,又变回了往日那开朗和煦的模样,他捏了捏无忧的小脸,心中感慨万千,当初的小不点都长这么大了,当真是岁月如梭。
他这些年一直受魏王猜忌,心中郁结愈发深沉,只能每日沉迷酒色麻痹魏王。虽没先前那般受怀疑了,可这样的日子叫他毫无施展抱负的田地,反而更加难熬。今日见到易姜倒是一下疏通了心中郁堵,看着一个死过一回的人好好地坐在跟前,会容易相通许多事qíng。
二人一直谈话到日头渐沉,易姜不想引起府上人注意,起身告辞。
魏无忌叫住她:“你听说公西吾的事了吗?”
易姜一怔:“他怎么了?”
“原来你还没听说,”魏无忌神色有些微妙:“听闻他是晋国王公之后,不知真假。”
易姜皱眉,这消息怎么会传出来?
齐国相国府里,刚送走几个大臣,另几个大臣又到了。自从消息传出去,前来打探的人便没断过。这符合齐王建的行事做派,不敢相信,又拼命试探。
想必后胜又在忙着撺掇了。公西吾迎来送往有些疲倦,刚饮了些暖汤,站在窗口休息。
“相国,”长高了一个头的童子已经在变声期了,声音有些粗嘎:“有个自称是您门客的人求见,说可以为您分忧解劳。”
公西吾转头:“什么门客?”
易姜已经走到门口,一边解下披风,jiāo给童子。
公西吾眼中漾出微微的笑来,朝她伸出手。
易姜走过去,被他勾着腰拢至身前:“师妹要如何为我分忧解劳?”
☆、第97章修养九六
易姜也是无奈,匆匆赶到临淄,到了相国府外叫东郭淮一打听,果然如她所料,周围有不少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人。
她自然不能堂而皇之地进门,便叫少鸠领着无忧从大门而入,自己罩上披风帷帽向后门而去,借着门客投靠的名义要进府。
童子被守门的请来定夺,一下认出她来,便将她领了进去。
深秋的暮色仿佛是薄蓝的绸子浸了水,微蓝的天色里蒙着一层淡淡的灰,穿过层层树影从窗外扑进来,映在易姜的脸上,影影绰绰的遮掩了她眉梢眼角里的风qíng。她仰起脸看着公西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西吾的双眼在暮色下轮廓愈显深刻,“晋国的遗老们在我身上耗费了太多心力财力,这些都是要回报的,只有我光复晋国,他们才能得到想要的回报,但我迟迟没有动作,他们便急了。”
“所以他们故意将你的身份bào露出来,bī你动手?”
他微微颔首:“这样半真半假遮遮掩掩,愈发会引起齐王怀疑,魏国与赵国也会将我视作敌人,届时为了自保我就不得不出手了。”
易姜错愕不已:“他们可真是豁出去了。”
公西吾手揽着她的腰,半边身子靠在窗框上,叹了口气:“眼下的确是好时机,可是攻赵用的是齐军,最后却要光复一个晋国,齐国必然是抵触的。秦国也许会愿意扶立一个根基不稳的晋国,但那是因为他们暂时无法东顾,一旦喘息过来必然还是要吞并的。届时少不得战火重起,也许能撑个几年,到最后还是会回到原位,甚至更乱。”
易姜听他这般分析,忽然明白了什么:“你一直想要天下一统,是不是与被bī着复国有关?”
公西吾垂头,额头与之相抵,轻轻“嗯”了一声:“我虽然出身为王公之后,但生来只是个助他人成就权势的踏脚石,若我不成功,这使命便要移到我的子嗣身上,所以我一早便打定主意不论及婚娶。他们希望我学贯古今,可知道的越多,我越明白复国不过是徒劳之举,而要想彻底卸除这自出生便背负的枷锁,唯有天下一统,再无国家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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