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门客的自我修养_天如玉【完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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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她面无表qíng地站在大鼓边缘接受这些历史人物的见礼,虽然早已经心如擂鼓。

  “有劳诸位前来,在下受宠若惊。”四周一片“应该的,应该的”的回应,易姜接着道:“在下离开平原君府已有段时间,原本已打算远离赵国,但近来又发现了明主人选,遂又决定留下来。”

  她环视四周,心想这么阿谀奉承的理由,赵重骄没理由不心动了。

  聃亏当然要配合地问一句:“先生说的明主是……”

  “长安君。”

  周围反应不一,惊叹、失望、无奈皆有,却忽然有人放声大笑起来,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先生的明主居然是我?”

  易姜顺着声音看过去,愣住了,说话的居然是那个红衣少女。

  什么少女,分明是个少年!声音洪亮清脆,面目清朗,偏偏穿了身女装。易姜很想大喊一声“卧槽什么鬼你拓麻是不是在逗我”,却只能摆出一张高冷的脸:“嗯,正是。”

  怎么没人告诉她长安君有异装癖啊!

  ☆、修养二

  长安君站起身来,女装半敞,衣摆曳地,放làng形骸,但周围没有一个人觉得惊奇,显然他这样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少年身姿尚未成熟,披着女装乍一看还真不容易看出差别,但既然知道了他是男的,再看他这身装束就觉得古怪了。易姜尽量不露痕迹地回避看他,但长安君偏偏朝她走近了两步,像是要拉回她的视线一样,一手支腰,歪着脑袋盯着她。

  他这架势分明是有话要说,易姜全身高度戒备,大脑迅速运转,脸上严肃的神qíng反倒不太像装的了。

  但最后长安君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承蒙先生不弃,重骄荣幸之至。”

  易姜松了口气,看起来这也不过是个率xing的大男孩儿而已,顶多是骄纵了些,应该还是挺好对付的。她本想面无表qíng地点个头回应一下,忽然回味过来是要行礼的,只好又回忆着聃亏之前的模样行了揖礼。

  长安君眉眼含笑:“敢问桓泽先生何时可以动身去我府上呢?重骄也好命人安排。”

  易姜朝后看了一眼,聃亏接到示意上前一步道:“先生有心事主,自然随时都可以启程随长安君回府。”

  “重骄不能怠慢了先生,待我回去安排一下,申时恭候大驾吧。”长安君笑眯眯地扫了在场的人一眼,转身出门走了。

  其他人见状也没心qíng留了,陆陆续续地离去,大多都不高兴。趁兴而来,却空手而归,自然扫兴,不过对方是赵太后疼爱至极的长安君,他们又有什么法子。

  聃亏亲自送他们出了门,返回后对易姜小声道:“我记得长安君没这么好说话的啊,今日你居然这么顺利就被他接纳了,实在奇怪。”

  易姜猜想大概是因为桓泽先生的名号太响了吧,好歹还是平原君府上出来的,长安君多少也要给平原君面子的。

  两人基本上也没什么行李好收拾的,在清风寓的吃住都由平原君府来报销,来的方便,走的也潇洒。准时登门是美德,聃亏特地算好了时间出门,依旧牵着他的马,驮着易姜朝长安君府上走。

  邯郸城已经颇具大都市的规模和风范,道路宽敞,商铺林立,人们穿梭不息。易姜的目光扫过身边驶过的牛车,扫过卖炭火的小摊,扫过两边齐整的屋舍和远处高高的城墙,忽然觉得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接触到这个时代的阳光和chūn风。

  聃亏见她看得目不转睛,猜想她大概是被关太久了的缘故,母xing又被激发了,故意放慢了脚步,好让她多看一会儿。

  慢吞吞地走过几条大街,眼前没了那喧闹的景象,已经进入权贵的地界了。聃亏显然是早已探过路的,一路没有任何停顿地往前走,忽然指了一下前面道:“到了。”

  易姜放眼望过去,两棵大树后面是一扇厚厚的大门,灰墙高立,在左右尽头各设了塔楼,上面站着执弓箭的卫兵。聃亏扶她下马,走上前高声报上名讳,卫兵转头朝下方通报,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了。

  易姜步子迈地很慢,跨过门槛时分外小心翼翼。

  进了门就是门客了,不小心真不行。

  一个褐衣仆从在门边接待,也不多话,转头就领着他们朝里走,脚步飞快。

  易姜觉得奇怪,忍不住也加快了步伐,迈上台阶刚到了厅门前,就看见一群士兵站在厅中,手中还拿着兵刃。长安君正襟危坐在堂上,已经换下了女装,披了件白袍子,头发倒是依旧散着,这么看确有几分清贵之气。

  易姜越过那群士兵,上前向长安君见礼,因为不敢确定自己的姿势是不是到位,所以有点糊弄人的意味。待直起身看到长安君对自己笑了一下,料想大概是没什么问题。

  “桓泽先生总算来了。”长安君笑得忽然有点变味:“来呀,押先生下去候审吧。”

  易姜还没回神就被两个士兵制住了手脚,惊讶地不行,难道自己刚才行礼的姿势不规范?那也用不着抓人吧!

  聃亏是个急xing子,见状立即大步进门:“长安君这是何意?”

  长安君斜着身子往垫子上一靠,舒展了一下跪坐了许久的双腿:“今日我去清风寓的事被太后知道了,她认为我在父王丧期间身着红衣、观赏歌舞是大罪,要治我呢。”

  聃亏皱眉:“这与桓泽先生有什么关系,长安君为何要抓她?”

  长安君翻了个白眼:“当然有关系啦,桓泽先生是我门下智囊,我被问罪,难道不是先生失责吗?”

  “可、可这本也不是她怂恿的啊!”聃亏急的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长安君拨开滑到胸前的散发,语气哀愁,这样看来才有守丧的样子:“我本要为父守孝,若不是要去清风寓也不至于身着红衣,不去的话也见不着那歌舞,先生纵然没有指使我这么做,我这么做却确实与先生有关啊。”

  “你……”聃亏气得脸通红。

  易姜也是无语的很,难怪聃亏说他不好说话,原来还真不是个善茬。是她太想当然了,还以为这人好对付。再让她去坐牢她可受不了,可是现在希望聃亏救她是没可能了,长安君这架势显然是早就下好了套。

  她想了想,忽然开口说道:“长安君此举让我想起一件事来。”

  长安君原本已经抬手要吩咐押她下去,听了这话又放下了手臂:“哦?什么事?说来听听。”

  “在下有个友人,为了买一个jīng美的匣子,花去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币,只剩了个空钱袋。但她没发现那个匣子的锁是坏的,把钱袋放在匣子里就往家走,结果路上不慎被贼人打开匣子偷去了钱袋。我也不知道她是该买这个匣子呢,还是不该买这个匣子。”

  长安君qíng不自禁坐直了身子:“什么意思?”

  易姜道:“如果她不买这个匣子,那么钱袋就不会放进匣子里被人偷走;可也多亏了她买了这个匣子,花光了所有的钱,被偷走钱袋时才没损失什么,所以我也想不通她买的到底对还是不对。”

  长安君眼珠微转,神qíng渐渐微妙:“你想说你是那个匣子?”

  易姜用面无表qíng表达此刻自己的高冷,悄悄在心里呸了一声。

  什么友人,其实就是她自己,以前下血本买了个包包,花光了钱包里所有的现金,结果包背出去没多久钱包就被偷了。她后来一直在想,到底那个包包买的对还是不对。今天也是急中生智,忽然就想起这茬来了。但凡聪明人都想得多,不妨改编一下来绕一绕这小子。

  门客嘛,不靠嘴皮子怎么吃饭。反正她看历史书上那些门客好像也都是胡乱chuī牛的,只不过chuī得比较艺术而已。

  长安君还真的思索了许久,眼睛来回在易姜身上打转。

  易姜以前买过一本书,讲如何通过脸部表qíng来判断对方心理想法,但当时是出于好玩买来看的,也记不清说了什么了。现在真是后悔当时没能好好研究一下,所以说书到用时方恨少就是说的眼下这种qíng形啊。

  “我明白了。”长安君终于思考完毕,但脸色不怎么好。

  易姜心想你到底明白什么了啊,我本来就是说着来绕圈子的,我自己都不明白好吗!

  长安君哼了一声,连口气也变差了:“当初在叔父府上,你当众驳斥我不该以女装示人,字字威压,今日又忽然奉我为明主,我若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要让你认为我这个‘明主’好欺负了?”

  易姜眼皮一跳,咆哮的心都有了,合着还有过节啊!平原君你这是在坑我啊!

  长安君站起身,冷笑道:“就算你是鬼谷先生弟子,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放纵一个对我言辞不恭的人在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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