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司马妧的神色却不见轻松,她淡淡道:“还没完。”
她是那种胜了也不高兴、败了也不气馁、qíng绪波动不大的将帅,既不沉浸于杀人得胜的快感,也不对敌人的咄咄势头感到害怕。
她很镇定,能在任何时候给手下以信心,可是却绝不会与他们分享胜利的快乐。
这种表现,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她根本不喜欢打仗。
她泼冷水的一句话,令在兴头上的众将领都有些悻悻然。
司马妧环顾一周,面孔严肃,提醒众将领:“我们还需要后方的五万大靖府兵把这座城团团围住,围到城中弹尽粮绝之时,不然以罗逻阁之狡诈坚韧,必定不会轻易屈服。”
“遵命!”韦恺表现积极,抱拳道:“是!我去催催他们,让他们加快行军速度!”
司马妧侧头,对他鼓励地点点头,环视众人一圈,脸上勉qiáng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她调转马头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应当……”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
韦恺和所有人都认真听着她的下一步指示
可是变故突起。
突然间,韦恺看见什么银色的东西晃了一下,从司马妧的胸甲fèng隙透出,露出小半截亮亮的刀尖。
那是什么?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好像是一个离他很近、还是他的手下将领的刀?
可是这把刀,为何出现在大长公主的身上,还是……穿胸而过?
司马妧对他鼓励的笑容还在,可是却像时间都变慢了一样,她的声音缓缓消失,鲜血慢慢喷涌而出,而那笑容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大元帅!”
“殿下!”
“大长公主!”
无数的人在韦恺耳边用不同的称呼、疯狂而愤怒地叫着同一个人。
韦恺却感觉眼前的一切突然都被静止了、消音了。而他的脑子仿佛锈掉一样,木讷地下意识接住朝他倒过来的司马妧的身体,鼻尖嗅到浓烈的血腥味。
这味道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大长公主……竟然遇刺?
竟然不是伤于南诏之手,而是被他们自己人暗杀?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在他们所有人面前?
韦恺愣愣看着那个下黑手的将领被众人一拥而上,个个目光血红,提刀要杀人。韦恺稍稍清醒一些的脑子意识到不对,迟滞而缓慢地开口道:“留活口,拖回去审问。”
“先救殿下。”
?
☆、第89章
?赵岩和一个百夫长一同带着百人小队,和顾乐飞等人一同前往司马妧可能在的军营。
事qíng不算顺利,他们到的时候只看到一些残迹,五万军队已往南往西继续走了。幸而顾乐飞带的暗卫大叔甲懂得如何根据痕迹脚印寻人,费了一番周折才成功找到军营所在。
只是军营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人很少,空空的。而且在外头站着的人都抄着长柄制的陌刀,寒光闪闪,好似时刻警备敌人来袭似的。
“怎么回事?”顾乐飞沉声问。他虽然没打过仗,也察觉到军营里头不同寻常的气氛。
赵岩愣了愣,拿着能证明自己身份的铜牌朝军营大门走去,想询问一下看门的士兵是否军中出了事qíng。
结果他还没开口,便被身后匆匆忙忙跑来的几个士兵撞得身体一歪。
那几个人没有道歉的意思,好似压根没看见他,个个举着手里绿色叶子带根jīng的植物,往军营里头狂奔,面色焦急地大喊:“医官,医官,看我这个是不是三七!”
三七?
顾乐飞的眼皮猛地一跳。
三七不是常用的止血糙药?
是谁受了伤,连军营里的止血药都不够,居然需要临时去找?
顾乐飞忽然觉得心慌。一路上他过来的时候便觉莫名其妙心神不宁,此刻这种感觉越发明显。
赵岩同样也感觉不对劲,他匆匆和门口的士兵jiāo谈几句。士兵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顾乐飞,然后对赵岩点了点头,示意他稍等,自己转身往大营里头跑去。
“他去禀报。”赵岩告诉顾乐飞。
顾乐飞上前一步在他耳边低语:“受伤了需要用三七?军营里不应该备着三七止血粉吗?”
赵岩摇了摇头:“守门的伍长不肯说。”
顾乐飞的心顿时一沉。
什么人受伤需要保密?
他实在不希望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只要不是她,是谁都无所谓。
通报的小兵速度很快,不多时便领了一个黑衣轻甲的武官来,那武官身上有血,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
待这武官走得近了,顾乐飞不由一愣,方才发现来人是齐熠。
齐熠变化很大。
他俊秀的脸上多了一条狰狞的深色疤痕,皮肤晒得黝黑,身板结实许多,走路的姿势似乎都有些微变化,以至于以顾乐飞眼神之锐,一时间居然也没有认出自己的好友。
齐熠见到顾乐飞的表qíng也十分意外,他怔了半晌,结巴道:“堪、堪舆?你你你……是堪舆吧?”
面对一口就喊出顾乐飞身份的齐熠,赵岩又讶异又不服气:“你怎么一眼就认了出来?”没道理啊,他还故意不给齐熠介绍顾乐飞,就想看齐熠和自己一样惊恐万分的样子呢。
赵岩完全没有想过,齐熠多大,自己多大,齐熠认识顾乐飞比他可早多了。
不过这种时候,顾乐飞并无多少和好友叙旧的心qíng,他急急问道:“我刚刚看到士兵临时上山找三七了,谁受了伤?”
齐熠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复杂地望了他一眼。
顾乐飞一看就全明白了。
耳朵一嗡。
“是她,对不对。”
来晚了,紧赶慢赶,他还是来晚了。
“医官正在抢救,刀穿透身体,还没拔出来,”齐熠耷拉着脑袋,懊悔地捶起自己脑袋来,“小白,你怪我吧。是我没用,我当时就在殿下身边,眼睁睁看着……”
“别说了!”顾乐飞猛地高声呵斥,说不清是对齐熠愤怒还是对他自己感到愤怒,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息汹涌翻滚的qíng绪,低声道:“快带我去看看她。”
*
越走近中军大帐,气氛就越凝滞紧张,时不时有她身边的随军侍女从大帐中端出一盆盆血水来。除此之外,大帐周围和里头都十分安静。
太安静了,安静得渗人,让人心里直发慌。
那把刀从司马妧的背后胸甲fèng隙cha入,一直穿透身体。如果当时她身边的将领没有及时反应过来,把那个暗杀她的背叛者擒住,那么很可能这把刀还有机会在她的身体里旋转半圈,扩大伤口,绞碎内脏。
那就真的没救了。
如今还算幸运,这刀是近身使的短刀,做工很好,因而刀刃极薄,在她的身体中造成的伤口不大,刺中后血流不多,才能支撑回到军营。只要拔刀jīng准,止血得当,很可能救回一命。
“殿下昏过去前,还嘱咐我们务必要按照她的命令行事。”齐熠抹了一把眼睛,不知道是跑动所出的汗还是泪,他低着头,没脸见顾乐飞的样子,解释道:“所以军营里现在只有三千余人,韦恺领兵五万余人围城去了。他说,这回就算是把命搭在这儿,也要把南诏给灭掉,不然……不然有负殿下……”
顾乐飞没说话,任齐熠在自己旁边絮絮叨叨介绍qíng况,自从他知道受伤的是司马妧,那张脸就一直保持面无表qíng,看不出他是伤心、愤怒、担忧还是自责。
有时候内心翻江倒海,伤痛忧惧如烈火焚心,面上反而不显,好像根本不知道应该表现出什么来才好。
顾乐飞以最快的速度小跑到中军大帐前,却被看门的士兵以陌刀jiāo叉拦住,士兵以警惕的眼神注视着这个明显不是士兵的家伙,杀气腾腾地问:“什么人!”
“大长公主的丈夫,”顾乐飞平静道,“让我进去。”
守门的四人俱都一愣,其中一人冲口而出:“你胡说!大元帅的驸马,明明是个胖子!”
顾乐飞默然。这人……知道的还不少。
关键时刻还要靠齐熠开口解围:“我可以作证,他是驸马不假,放他进去。”
进入大帐,扑面而来的便是血腥味,并不十分浓烈,可是这没有让顾乐飞紧绷的心松下来。
几乎是在他掀帐而入的一刹那,便看见了那明晃晃的杀人利器,从司马妧的身体中被缓缓抽出。
从那么那么纤细的身体里抽出一把刀子来,顾乐飞真希望那把刀是cha在自己身上。
帐中点了许多很多蜡烛和油灯,好让光线更明亮。长一把山羊胡子的医官神qíng紧绷,他正在拔刀,为避免手抖,他连呼吸都不敢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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