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妧觉得尴尬,却难得没有拒绝,垂眸看他拧着眉头满脸不高兴,动作纠结又笨拙。自见面以来,这是她第一次从顾乐飞身上看到小白的影子,并不是说胖萌之类,而是他qíng绪的直白流露、不遮不掩,有些任xing,令她感觉十分怀念,又觉暖心。
她并不知道顾乐飞刚刚和盘托出的时候,是带了几分自bào自弃的意思,她没有任何责怪他的意思,反而心中充满歉疚,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和陈庭二人已经为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事qíng。她说自己要保护小白,结果最后却是他在努力保护她。
至于陈庭,他则……
有些不对劲。
“你……”本想喊小白,结果还是有些喊不出,司马妧见他笨拙解扣的样子,连忙制止住他的动作:“你别忙了。”
“我乃你之驸马,还不能帮你脱一件外袍么?”顾乐飞的声音再次回归幽怨模式。
司马妧有些窘迫地摇摇头:“不是,我还有话要说。”
顾乐飞表示不听:“明天再说,你的身体更重要。”
“我就说一句,”她叹了口气,眉头微蹙,思虑了片刻,方才道:“你差人去监视陈庭,莫让他察觉。”
顾乐飞一愣:“为何?”
“我不知道,但我想我比你更了解这个人,本能给我的感觉并不好。”司马妧的眉心不展,斟酌片刻才道:“他为反而反,他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不在乎最后掌权的那个人是不是我,也不在乎最后会带来什么后果。”
“他如果想要反,只是因为他纯粹想反而已。”司马妧抬头看着顾乐飞,见他面色越发凝重,便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我担心,陈庭比司马诚更可怕。”?
☆、第96章
?监视陈庭一事不用司马妧cao心,顾乐飞虽然没有她对陈庭了解得那样深,不过他本能地不信任除她之外的任何人。更何况陈庭此人聪明绝顶、难以看透。
故而在他离开之前,早已嘱咐过吃喝玩乐要时刻留意陈庭的举动。若有可能殃及顾家和楼家的任何苗头,他们可不听陈庭的命令,自行决定,便宜行事。
顾乐飞独自远赴西南寻司马妧,留顾家和楼家人在镐京继续被软禁,怎么可能不留几下后手。
不过,如果可以,还是尽早回京为妙。
然而,司马妧的伤势未愈,还经不起长途折腾,倒是韦恺那边,已经传来了好消息。
他带着五万军队包围南诏国都大和城,不接受和谈,不接受休战,想要他退兵,只有一个条件——南诏王罗逻阁亲自出城投降。
罗逻阁硬气得很,自然不接受这等条件。包括下关城在内的数城守将纷纷出兵救王,可是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接到急报,说自己守着的城池被大靖士兵给占了。
这时候这些守将才如梦方醒,记起来大靖不是只有韦恺带着围城的五万人而已。
大靖在大后方还驻守着十万人马,靠滇马的吃苦耐劳和好脚程,随时可以派数千人马快速攻入南诏任何一座城池。
对南诏这种小国来说,几百士兵便足以占领住一座城池。趁诸城池防务空虚,几千人的军队足以把守住南诏数城要害,不费chuī灰之力。
到了这个时候,南诏的贵族上层已经开始有劝降之声。可是罗逻阁不甘于就此认输,他隐约知道大靖那边司马妧似乎出了问题,连领兵围城这样重要的战役她都不出现,罗逻阁不相信就凭韦恺一个手下败将,竟能bī得自己出城投降。
不信邪的南诏王秘密派人在夜间潜行出城,寻其他部族尤其是雅隆部求援。可是不等他的人说动这些族长,大和城内再次火光冲天,无数火球从天而降,将大和城内最繁华的四方街引燃,百姓顿时私下逃散,一片鬼哭láng嚎。
这时候不仅是大和城,整个南诏国内都谣言四起。称南诏王不该擅自与大靖挑起战争,陷南诏于水深火热,这是本主神在降天火惩罚南诏王。
谣言传到罗逻阁耳朵里,他气都快被气死了。
有时候贱民就是这么愚昧!南诏大旱、颗粒无收,还被云南太守bī迫jiāo粮jiāo钱的时候,这些庶民纷纷支持他起兵反抗,那些年轻的南诏男子积极入伍,时常为争战利品打起来。
如今等他被大靖围困,这些人非但不想着如何救他,还怪他挑起战事、害南诏láng烟四起?
他们也不想想,若不是他出兵抢粮,他们早都该饿死了!
“都是一群贱民!”
南诏皇宫中传来愤怒的谩骂,紧接着是清脆连续的鞭响和呜咽压抑的哭泣。和大靖皇帝类似,司马诚生气喜欢砸东西,罗逻阁则喜欢拿鞭子抽下人。
罗眉站在殿外听着清脆的鞭响,神qíng麻木漠然。
她觉得罗逻阁当了南诏王之后就变了,不再是以前最爱她的那个哥哥,他现在最爱的是他的地位、他的权力。
可是……
即便如此,她也想尽可能地帮他最后一把。
“哥哥,我们以芙蓉膏换大靖退兵,如何?”
罗眉轻轻道:“大靖皇帝……可是已经上瘾了呢。”
鞭响顿住,罗逻阁猛地转头看她,两眼放光。
可惜,这并不是一个聪明的主意。
因为芙蓉膏是能戒的。
司马诚服用的量毕竟很少。
日积月累产生的依赖已经发挥作用,一旦断掉,他便神qíngbào躁、涕泗横流,这些症状在罗眉被司马妧带走之后就已经产生了。
那段时间司马诚过得极为痛苦,因为太医查不出问题来,只能不停地开安神一类的药物给他使用。
因着他发病的时候像换了一个人,如同恶鬼附体,于是京中又“适时”传出谣言,说这是前太子在报复当今天子的杀害之仇,化作恶鬼缠身,让天子夜夜不得安眠。
司马诚清醒的时候听了这话,火冒三丈,可是他被此怪病折磨得身体虚弱,暂时没有jīng力治理此事,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
高娴君本想请许老头入宫为他诊治,却被她父亲的一封信给制止住——
高延只有一句话,不用管他,安心养胎。
父亲这么一说,高娴君也回过味来了。如今司马诚一旦病发就见谁打谁,她万一躲闪不及被他伤到肚子里的宝宝,那可怎么办?
故而等到高延归京,他趁着皇帝身体异样,积极联系各方势力谋划夺回相位,高娴君暗暗帮助父亲,却都没有怎么管过司马诚,只是照例每日遣人过去瞧一瞧,自己很少出现。司马诚看在眼里,心中愤恨,不发病的时候几次去找她质问,却被她挺着大肚子眼泪汪汪、委委屈屈顶了回来,有理有据。
她甚至还反过来控诉他发病的时候吓人,她整日躲在宫中害怕得要死,以泪洗面,又担心他又担心宝宝,委屈得不得了。
结果,被噎住的反而是司马诚自己,他只能悻悻然回去,独自生闷气。
后来,事qíng又出现变化。
司马诚qíng况竟然好转,发病时间越来越少,眼看着竟要自己熬过来。直到这时候高娴君又想起来司马诚还得捧着,便挺着大肚子偶尔过来瞧上一瞧。
你看,芙蓉膏是可以戒断的。
南诏王也是被bī急了,目前这是他唯一的把柄,却没有料到这件他提出的jiāo易落到司马妧手里,没有任何分量。
说实话,在罗逻阁主动提起此事之前,她都不知道司马诚悄悄染上了芙蓉膏。
即便她现在知道,那也无所谓,城照围,房照烧。司马诚挺不挺得过来,那都是他自己的事qíng,跟司马妧无关,更别想她用一场全胜来jiāo换什么芙蓉膏。
倒是此事“顺利”传遍全军上下,让大家都知道原来自己皇帝被南诏王女陷害,身上染了这玩意,众人不由得议论纷纷。
大靖一口回绝南诏王的这个jiāo易请求后,罗逻阁便只有将希望寄托在雅隆部身上。
云南地区除南诏以外的小部族人少,无甚战斗力,可以同甘苦,却不能共患难,此次南诏遭围攻,就有不少小部族已经向大靖倒戈,负责通风报信。
雅隆部的战斗力很qiáng,而且双方有同盟之约,他们一心打大靖的主意,不会那么轻易倒戈。
可惜,雅隆部的主力如今被哥舒那其围在狭长的河西走廊北段,以西北骑兵凶狠快速地反复冲杀之,被打得晕头转向、走投无路,根本无暇顾及南诏危势。
时局如此,罗逻阁投降,只是早晚的事qíng了。
司马妧收到详细的战报时,已是她拔刀七日之后的事qíng。伤口已在渐渐愈合,她的身体素质好,恢复能力qiáng,如今已经可以吃硬的食物,而且能下chuáng自己走动走动了。
她浏览完战报后,心中已然有数。知道若不出岔子,如天灾或者其他qiáng力外援这种事qíng,此战西南西北线的全线大捷,不过是迟早的事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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