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今日巡逻的地方主要是东边的亲仁、大宁等坊,靠近皇城内的中央衙署区,乃是达官贵人、公卿世家聚集之地,这爆炸无论伤到谁,都是很麻烦的事qíng。
齐熠赶到冒黑烟的地方,里头的仆人有的慌张往外跑,有的端着水跑来跑去,齐熠看见头顶上四个明晃晃的大字——“英国公府”,不由得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宿命感。
“你要不要一块进去,”齐熠对赶到的赵岩无奈道,“八成是单大公子的璇玑楼又爆炸了,指不定还会有第二波、第三波,危险得很。”
赵岩当然要进去,齐熠去了,他不去,不是显得他很孬种。
不过他没想到会在璇玑楼前意外看见这两个人。
“小白,小白你有没有事?”一个听起来十分担忧的女子声音,嗓音沙哑,十分特别,赵岩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果然看到了今日休沐中的魔鬼教头、大长公主司马妧。
璇玑楼中火焰冲天,而她此时正借着璇玑楼前的湖水,沾湿自己的袖袍为身边的人擦拭脸上黑烟,那人摆了摆手,只是连连咳嗽,似是被烟雾呛得厉害,司马妧赶紧为他拍背顺气。
她的举动看起来真是十分体贴周到、无微不至。
自己心目中一向无qíng又冷血的大长公主竟然对别的男人这样……
赵岩觉得自己眼瞎了。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头,指着司马妧身边的那个男人:“那个、那个圆得跟球似的家伙,是顾乐飞那小子没错吧?”这个死胖子,长得又不帅,文不行武不就,怎么大长公主居然对他那么好呢?
赵岩感到嫉妒又不甘。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嫉妒,为何不甘。
但是他相信自己在十六卫的新小伙伴们看见这一幕,也会和他有一样的qíng绪。
总之他今天的心qíng更不好了。
?
☆、第39章
?“怎么回事?”齐熠刚一发问,便见单大公子手舞足蹈地朝自己跑来:“我成功啦,我成功啦哈哈哈!”
看来是真高兴,一点都不结巴了。
“什么成功了?”心qíng不好的赵岩在一旁凉凉道:“单大郎好厉害,做出什么东西能把房子炸了啊?”
单奕清兴奋道:“就是……”
“就是他炼什么玩意的时候……咳咳……突然炉子炸了,好在人都没事!”顾乐飞突然抢过话头,虽然还咳着,却起身朝赵岩的方向走来,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赵三,今天当值呢?看见这里有谁了么?”
赵岩十分嫌弃地侧过身子避开顾乐飞的肥猪蹄,他当然知道顾乐飞说的是谁,大长公主在此,他自然应当先行礼。
虽然他觉得这个女人无qíng得可恨,可是也承认她很有本事,不管怎样,给她行个礼,赵岩还是心甘qíng愿的。
可是不知怎么搞的,他本来要躲过顾乐飞然后给司马妧行礼的,顾乐飞却又贴了过来,赵岩再退,然后脚下绊倒一块石头,他身形一晃,双手下意识胡乱抓住身边某样东西。
“扑通”一下。
齐齐落水。
司马妧站了起来,明亮的眸子朝顾乐飞的方向望去。
“无事,湖边上的水极浅。”顾乐飞双手撑起半倒下身体,在水中箕踞而坐,笑呵呵道。比起他落水也高高兴兴的模样,赵岩则是黑着一张脸爬起来,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他没注意到,在自己起身的一瞬间,他心目中的死胖子伸出右手食指,悄然在唇间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司马妧看见了,单奕清看见了,齐熠也看见了,可是三人之中,唯独他不知道这个手势代表什么意思。
他抿了抿唇,没有吱声。
很显然,赵岩是这里唯一的外人。
单奕清此次捣鼓出来的玩意,一定是不能随便让人知道的。
由于英国公府时不时出现这种事故,此次也依然没有伤到人,故而不了了之,赵岩怀着郁闷的心qíng换了身衣服离开。
齐熠却在当值时间结束后,寻了条小路,悄悄独自溜回了英国公府。
璇玑楼是英国公长女单钰嫁人前所住,自她远嫁后就空了出来,这么些年以来都被单奕清挪作研究之用,毁坏数次,单国公府中的人都已经习惯了。
单奕清住的另有院落,齐熠溜进来之后不需要人引路,熟门熟路自己摸到了单奕清的致知院。
三人都在书房。
书房的桌上放着一个用纸壳做成的小球,外头还连着一根绳子。
“这是什么?”齐熠好奇地问,心知八成这小球就是璇玑楼此次爆炸的元凶了。
单奕清依然处于兴奋状态:“我正在想呢,是叫它火毬好听,还是叫火蒺藜霸气?”
眼看齐熠要去碰那小球,顾乐飞冷不丁吼了一嗓子:“里头是火药,小心爆炸!”
火药?!
齐熠吓得手一哆嗦,连忙收了回来,惊魂未定地望着屋内三人,一脸茫然无措。
望着这个日日在校场刻苦训练的好学生的呆滞神qíng,司马妧好心解释:“放心,它没有点燃引线便不会爆炸。”
意识到自己被耍的齐熠对顾乐飞怒目而视,碍于司马妧在场他又不敢对顾乐飞怎样,只有盯着桌上那玩意咋舌:“乖乖,这玩意点燃就能炸毁一座璇玑楼?”
“不,那需要十余颗。”单奕清估计道。
璇玑楼的爆炸,便是因为试验中不慎点燃了十来颗火蒺藜的引线,幸而司马妧眼疾手快将两人拎了出来,不然如今境况如何犹未可知。
顾乐飞也没有想到,这一次还真让单大公子捣鼓出了一件利器。他昨日晚上接到单奕清的帖子,邀他今日上门讨论一件东西,恰逢司马妧休沐,想着好友的璇玑楼中有不少有趣的机关玩意,想在她面前讨个好,便诱惑着她一起来了。
没曾想遇上了爆炸。
真是好险。
火蒺藜呈球状,内含火药、铁蒺藜和六首铁刃,点燃引线后以臂力抛出,火药爆炸后可点燃周边事物,用以火攻和惊扰敌军都不错,也有一定的杀伤力。
“啧啧,这么好的东西,确实不能让赵岩那小子知道,不然不是便宜了惠荣侯?”齐熠想起顾乐飞支走赵岩的举动,摸着下巴连连点头。
“不,是便宜了上头那位,”顾乐飞的手朝上一指,低眸敛眉,淡淡道了一句,“他如何防着我们殿下,我便如何防着他。”
齐熠嘿嘿直笑:“我们殿下?堪舆,这称呼还是不够亲密啊,你平日在家都怎么叫大长公主的?”
……就叫“殿下”。
顾乐飞冒然被他点中痛处,很不舒服,不想告诉他事实,便挑眉一笑:“齐三公子莫不是校场跑圈还不够多?”
……娘的,拿大长公主压他,顾小白你好意思么?
齐熠愤愤然。
他没注意到对面的驸马爷说这话时,一直忍不住拿眼偷瞥身边司马妧的反应,可惜的是她并未听他们无聊的对话,手里拿着那个纸做的小球专心致志地琢磨。
“它的结构jīng巧,可惜外壳是纸做的,火药防cháo防水xing能本来就差,纸壳一旦受cháo,连带内里受损,很可能整个火蒺藜就报废了。就这一点上还需要改进,”她纯粹站在战争实用的角度考虑这件东西的可推广xing,“步骑皆可用此物,攻守城、突袭、打围等等时候都可用此惊吓敌人、打击士气,甚至焚烧一座城池也不在话下,但火药不能就地制作,所需补给太大,十分考验后勤。”
单奕清愣愣地看着她,突然间,他猛地伸手,一把从她手里夺过他的宝贝:“殿下,我、我没想拿它用于战场,就是、就是凭兴趣做出来的一个、一个玩意而已。”他急得鼻尖直冒汗。一想到这东西将造成无数座璇玑楼的爆炸,整个人从兴奋的状态中冷静下来后,开始止不住后怕。
单家大公子,其实是个十分心软的人。
看他死死将火蒺藜护在怀里,宁死不肯给人的紧张模样,司马妧怔了怔,恍惚看见了幼时的楼宁。楼宁也是从小就很心软的一个人,连看杀jī都怕,更不肯跟着楼定远学武。
她还为此嘲笑过他,堂堂男子汉,胆子那样小。
其实是她忘了,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经历过残酷的乱世,故而这一世从小便能习惯战场、杀戮和满手血腥。
那时候的楼宁还是个孩子,就像单奕清现在看她的眼神一样,清澈、天真,却又带着懵懂与惶恐。
司马妧不由朝他笑了笑:“不想让它用于战场,就别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最亲密的人也不可以。”
单奕清紧紧皱了眉,似乎在思考什么,最后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你们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绝对不可以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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