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待她班师回朝之际,皇帝会对他们顾家如何呢?
顾晚词望着佛龛中慈眉善目的观音玉像,眼神中透露出茫然不安。
而在同一时间,楼府之中,有人避开皇帝耳目和卫兵,如鬼魅一般潜入。
当楼重看见在自己房中无声无息出现的那个人时,并不感到惊讶。
“陈先生,这里危险得很。”楼重低声说道,神qíng倒很平静,他自从被司马诚的圣旨召回京之时,就有了思想准备,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突然、毫无征兆,司马诚不用任何借口,竟然直接将他们软禁。
“楼老将军,陈庭无能,为避免打糙惊蛇,暂时不能将楼家众人带出,”陈庭的嗓子有些哑,不知道多久没睡,他单膝下跪,道,“在殿下大胜南诏之前,司马诚不会动将军,尚有时日可以转圜。陈庭会努力想办法,尽快救出将军。”
楼重摆了摆手:“我一把老骨头了,这条命没什么好稀罕,你能将宁氏和两个孩子救出便好。”
顿了顿,楼重又道:“我们不过是人质、是诱饵,未必会出事,最危险的反而是妧妧。”
“你一定要想办法通知她,”楼重的语气变得极为恳切,“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是的,司马妧还什么都不知道。
自她出征,帝都的一切消息便对她封锁,她所能接触到的是西南西北一线战报,而非帝都的政治风云和家中安危。
她虽然已经考虑过,却依然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司马诚需要她的能力,暂时不会对她动手。她之所以要天下兵马大元帅这个头衔,除了方便调用军队之外,还因为她需要这个至高无上的军衔暂时保护自己和家人,在那日的朝会上,她已察觉到自己这位皇兄越发明显的恶意,当时qíng况紧急,她不得不出此下策。
司马诚若想对她的家人不轨,她便可能调动军队与之针锋相对,因着这一层威慑,司马诚不会轻举妄动。
可是她彻底高估了司马诚的心胸。
他算准司马妧舍不得顾家和楼家的人,等她一走便立即将人软禁,为的就是怕她掌握兵权倒戈相向。
这就像一场棋局博弈,每一方都握有筹码以要挟对方,最后到底谁能胜出,只能看谁的智谋或运气更高一筹。
司马诚翻脸无qíng,完全不讲道理,此次他的动作如此之快,竟然连陈庭都失算,险些yīn沟里翻船,差点也被天子近卫给抓起来。如今他虽然在顾玩顾乐的帮助下逃了出来,却因为城门前张贴的通缉令而根本不能出城。
当然,他也没想出去便是。
司马妧走前曾问过他,要不要随他一起出征,不过他回绝了。
因为自从收到顾乐飞关于司马博死亡的秘密信息,他便已计划好要留在京中做什么。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qíng势是这样危急,却也是前所未有的好。殿下竟然狮子大开口要下了“天下兵马大元帅”这样一个最高军衔,他不趁此机会为她造势,哪里还会有更好的机会?
桌上放着一只空空的药碗,陈庭注视着铜镜中自己的面部一点点长出奇怪的疮,恶心的疮痘慢慢掩盖掉他本来的相貌,他的内心并无任何后悔。
陈庭已决定他的目标,可是顾乐飞呢,他该何去何从??
☆、第83章
?“大元帅,已进入川西了。”赵岩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显得十分兴奋。他此次跟着司马妧回京后便不肯回家,死活要跟着她一道去征南诏,最终得了一个校尉职,目前负责前哨工作,这么一丁点的小任务居然也令他兴奋不已。
而且天下兵马大元帅诶!这么酷炫的职位,大长公主说要来就要来了,他对她简直不能更崇拜!每天赵岩都一口一个“大元帅”,叫得无比欢实。
比起他的兴奋,司马妧的表qíng十分沉静,她点了点头,策马回头望了望身后跟着的队伍。
云南多山,她用不上自己最擅长的骑兵,故而此次带的全是步兵。这些兵士都是人高马大的qiáng壮大汉此刻,却是个个气喘吁吁,显然蜀西的险恶地形和崇山峻岭让他们很是吃不消,有的还把棉衣脱下来拧了拧,居然拧出了水。
天气不好啊。司马妧在心下叹了口气:“传令下去,全军原地歇息,注意警戒。”
命令一下,几乎所有人脸上都表现出轻松来,显然几十里背负厚重装备的qiáng行军让这些大汉也快要受不了。
对此,司马妧也很无奈,寒冬腊月根本不适合打仗,除非是你死我活的决胜之战,不然一般都是休战期。通常发动战事都在chūn秋两季,天气适宜,装备不多,适合行军。
好在云南四季气候差别不大,冬季也并不算太冷,算是幸事。
大家陆陆续续坐下来,而队伍中最显眼的一辆小骡车的车夫也拉了缰绳,跳下来歇息。
即便是歇息,骡车周围的卫兵也没有放松警戒,更不会让骡车里的人下来。
此次司马妧带的人并不多,只八千步卒,以及这辆骡车中的那个人。由于军qíng紧急,必须早日抵达南诏,此次行军qiáng度太大,即便这些人是她要求调来的西北边兵,个个看起来都是能打的。但是其中她的旧部只占三成,剩下七成的战力,她心里没底。
司马诚防着她呢。
也不知道哥舒那其训练步兵的能力qiáng不qiáng,司马妧望着这些在原地说说笑笑的汉子,眼中露出一抹深思。
她低头,掂了掂手中的短剑“藏锋”,忽而喊了一声:“赵岩。”
“在!”赵岩喘口气后jīng神许多,特别想在大长公主面前表现的他,连回答声都格外响亮。
“接着,”司马妧将藏锋往他手上一扔,纤指在靠坐路边歇息的步卒中点了点,“他们,随便找一个,邀战。”
*
西北的风gān燥凉慡,比起镐京,这里的风有些过于凌厉,但是哥舒那其却很喜欢。
他们哥舒部的人,已融入汉人生活之中几十年,可是骨子里的彪悍骁勇绝不会因此丢弃。河西走廊的高山、糙原、戈壁……都是哥舒部人向往驰骋之地。
他很感激司马诚慧眼识人,将如此重任jiāo托于他,并且他也为此献上了自己数十年的忠诚。
不过此时此刻,这个有着糙原血脉的骁勇汉子却面临着最艰难的抉择。
因为他的怀中揣着两份军令,一份来自司马妧,另一份则来自他的主上,司马诚。
司马诚的军令,言简意赅,便是命他全力抵抗雅隆部的侵扰,务必将他们封死在祁连山以西,不得踏入大靖领土半步。至于其他,比如来自司马妧的命令,一概不理。
可是司马妧的军令却……很有吸引力。
因为她列给他的是一个引蛇出dòng的完美计划。
司马妧的命令中说得很清楚,由于剑南道的大部分府兵都被韦恺带去征南诏,短时间内无法及时回援,如今是勉力支撑,目前还未被敌人看出。
故而,需要趁在雅隆部还不明白大靖兵力分布qiáng弱的时候,让哥舒那其故意造成西北将领指挥混乱、防务空虚的假象,把大靖西边领土一线的雅隆部人全部吸引到河西走廊去。
一旦雅隆部人从古道入了张掖,便关闭嘉峪关和峡口关,将雅隆部人封死在狭长的河西走廊北段,以骑兵冲杀之。
虽然已jīng兵简员,可是西北骑兵尤其是轻骑兵的实力,司马妧相当有信心,绝不会比高原之上的雅隆部差,只会更qiáng。
而为了引蛇出dòng、瓮中捉鳖,哥舒那其便不得不暂时违抗皇帝陛下的命令,让军队在雅隆部手里吃几次败仗、落荒而逃——不让这群狡诈的异族多吃两次甜头,他们哪里会那么轻易上当?
这个计划对哥舒那其太有吸引力了。
他很清楚,自己手里的兵都是大靖最彪悍的边军,让他们防守住西北一线绝无半点问题,可是……这样有什么意思呢?
为将为帅,便该沙场驰骋,斩敌于刀下!
司马妧的计划太有诱惑力,因为能让他痛痛快快杀一场。
是的,痛痛快快杀一场。
哥舒那器已经厌倦了换将裁兵、用各种权术增qiáng对军队的控制和自己影响的日子。
他十分清楚,军队是最讲实力的地方,这些权术都是虚的。对士兵来说,只有带领他们畅快淋漓打一场胜仗,他才能真正树立起自己在西北军的权威。
当年司马妧能以一介女儿身统领十余万边军,靠的不也是她dàng平北狄的功勋?
哥舒那其摸了摸怀中揣着的来自司马妧的那封军令,心动不已。他不想百年之后,史书上记载自己是一个只会听皇帝命令行事、毫无才能、玩弄权术的懦夫。
可是,这……算抗旨吗?
他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何等多疑,若他不听命令,胆敢按照司马妧的计划行事,无论成不成功,他都会被皇帝陛下列入黑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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