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求说:“我想升读建筑系。”
“我一早知道,”她点点头,“你会成为一个成功的建筑师,名利双收。”
“谢谢你。”
她随即烦恼地说:“在什么地方呢,到现在还未找到。”
香求看着她。
她说:“只得把抽屉再找一次吧。”
这次,她打开抽屉,一格一格,翻出许多珠宝,整副钻石项链、手镯、指环,闪烁生光,都堆在一旁,她要找的,显然不是珍宝。
她叹口气,有点气馁,“不怕,也许,是藏在天花板里,反正要重新装修,不如拆开来找。”
香求骇笑。
只见华服与珠宝都像垃圾般堆在chuáng角,她并不稀罕。
香求鼓起勇气问:“请问我怎么称呼你?”
女主人讶异:“你不知道我是谁?”
香求摇摇头。
“我没有告诉过你?”
香求又摇摇头。
“我是命运阿姨。”
香求张大了嘴,多么奇怪的名字:命运。
她过来握住香求的手,“将来,你会明白。”
她是那样可亲,香求并不介意她叫什么名字。
“明年再来,香求,希望那时有好消息给你。”
香求问:“你要找的东西,会不会在另外一间房间?”
阿姨有点沮丧,“香求,我们只能在这间房间里寻找,隔壁不是我势力范围。”
香求骇笑,势力?那是什么意思。
一年一度约会转瞬即至。
命运阿姨神色有点寂寥,这次,她打开了大橱找,橱里一格一格,堆满钞票。
香求奇问:“谁的钱?”
“傻囡,全是你的财产。”
“我有那么多钱?”
“正是。”
香求莫名其妙,“我要那么多钱gān什么?”
“唏,真是孩子,钱当然越多越好。”
她要找的,也不是钱财,究竟是什么?
她坐在香求对面。
香求留意到,“今年流行的,正是你那样的卷发。”
她微笑,“香求,你成绩大好,可是考到全省第一?”
香求点点头。
“不过,你要注意母亲健康。”
香求一怔,“你怎么知道?”
“可怜的香求,我真帮不到你。”
“我母亲──”
她不出声,香求也低下头,这次会面,也告结束了。
不久,香太太发觉罹病。
知道检验结果后,她握住女儿的手,“我熬到今日,也不容易,在你七八岁时,我最害怕,倘若不能照顾你成长,真正死不瞑目。”
香求潸然泪下,心如刀割。
“香求,振作起来,别难过,医生会尽力救治我。”
香太太说得对,倘若病发在香求不能自己梳洗搭车上学的时候,那就比较苦恼了。
母亲治病的过程冗长苦楚,自此香求脸上不见笑容。
同学丽中说,“香求,你好像很不开心。”
香求不出声。
丽中又说:“永不见你大笑。”
香求开口:“我也正在奇怪,为什么你们凡事都觉得那么快活,嘻哈大笑。”
丽中瞪着她,真是一个小小的姑婆,不笑,也不哭,更不生气。
“有什么事值得开心?”
丽中提醒她:“你又考了第一。“
“那是应该的。”
“老师及同学都敬爱你。”
香求这才点点头,“我运气很好。”
回到家,冷清清,静悄悄,香求不敢出去跟同学看电影逛街,她要回家来陪母亲。
香太太脸上从来不露出异样的神色,她不抱怨,也不诉苦,有时,香求看到她翻阅老照片簿,看到丈夫的遗照,她轻轻抚摸。
母亲在想什么?也许,盼望早日与亡夫重逢。
十五岁生日,也没有庆祝,香太太炒了一个面给女儿吃,另外,送她一支纲钢笔。
“你父亲用过这支笔。”
那天晚上,香求又做梦了。
命运阿姨一听到她推门进来就说:“香求,你妈妈健康如何?”
香求低头不语。
“刖气馁。”
香求抬起头,凝视美丽的阿姨,“你是命运之神,请你告诉我,家母还可以活多久。”
阿姨双眼发出jīng光来,“你终于猜到我是什么人了。”
“是,要整整十年才明白。”
命运女神摆摆手,“别担心,香求,注定你会名成利就。”
“妈妈呢?”
“她是另外一个故事,不受我管辖。”
“她十分苦命。”
“不,香求,她与你父亲深深相爱,时间虽然短暂,胜过许多怨女痴男,是人世间极之难得的美事。”
香求用手掩脸,眼泪自指fèng流出,“我想她长寿,看着我结婚生子,帮着照愿外孙……”
声音渐渐低下去,已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半晌,香求抹gān眼泪,发觉命运阿姨还在找那件仿佛永远不会找得到的东西,连地毯都撬起。
她的神色,也不比从前那样愉快,有点忧郁。
“香求,过了十五岁,你就不能年年见我了。”
香求一惊,“为什么?”
“这是规例。”
“是怕我泄露什么?”
她点点头。
香求无奈。
“你会渐渐淡忘这个梦,香求,在尘世,好好生活。”
香求依依不舍。
“去吧。”
她推了香求一下,香求像自高处跌下,失去重心,哎唷一声,惊醒。
这时,闹钟声大响,匆忙间香求把梦中的事忘了大半。
翌年,香求考入大学,成为建筑系最年轻的学生。
香太太非常宽慰,不多久,她进医院接受急救。
只拖了一个多月,她便与世长辞。
坚qiáng的香求独自料理一切,她未成年,许多事依靠家庭律师林植东。
他第一眼看到香求便喜欢她。
沉默娴静的少女,品学兼优,无论做什么都集中jīng神,绝不含糊,从来不会咕咕傻笑,或忙着研究明星私生活及流行时装,真是难得。
林植东成为她唯一的朋友,他比她大十五岁,她凡事请教他。
母亲的遗产比她想家中多一点,她决定到外国升学。
林植东问:“房子怎样打算?”
“留着我回来住,我不舍得出售祖屋。”
林植东点点头,“我雇人替你打理。”
“拜托你了。”
“有空我会来看你。”
林植东并无食言,他对她,有异其他客人,第二年chūn天,他去探访她。
少女在这方面妁触觉特别敏感,他俩彼此都有好感,香求给他看她的得奖作品。
“什么,还没毕业,已经出名。”
香求笑答:“运气而已。”
“有无公司预约你工作?”
“美国东西岸各有一家。”
“恭喜你学业有成。”
这一年,香求长高许多,看上去像大人一样,不笑不易察觉她真实年龄,偶而露齿,看到大板牙,才觉她尚未成年。
“外国生活如何?”
“很朴素很充实,我十分喜欢。”
“快乐吗?”
“一个孤儿,怎么快活得起来,母亲辞世后,我身上某一部份似随她而去,试想想,生我的人已经不在,我究竟该怎样生活呢。”
林植东恻然。
这时,香求随口问:“林太太好吗?”
林植东一征,隔一会才答:“我们已经分居。”
香求一惊。
林黯然说下去:“我心里有了别人,对她不忠,我不想继续欺骗她,要求分手。”
香求很清楚林植东口中的别人是谁,她呆呆聆听。
“她不了解,要求大量赡养费,我会尽量做到她所需,一切都是我不好。”
他并没要求香求做什么。
林植东逗留了一个星期,她带他到处逛,介绍同学给他认识,陪他吃海鲜,游美术馆,玩得十分高兴。
临走,林植东说:“我有空再来。”
香求点点头。
他又说:“我等你成年。”
香求微笑,“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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