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高门贵胄,哪怕是定国公府这种不怎么讲究的,规矩也少不到哪儿去,合八字,卜凶吉,定婚日,哪一桩不得三五天?更别提置聘礼了!
——所以说,时不我待,现在就得着手准备!
“阿央,你是初七生辰,那具体是什么时候呢?”商从谨一打定主意,便在某日去中军帐询问叶央,用上了私底下反复练习过的随意语气。
八千余人里有家室的不足三千,多半战士都打着光棍,里面难保不会有叶央看顺眼的家伙。他不能排除任何一种可能,换言之,遍地都是潜在qíng敌,只有先下手为qiáng!
“生辰八字吗?”年月日时,叶央只知道前三个,她是什么时辰生的还真不记得,疑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闲着没事……问问。”商从谨的排练中,显然没想到她会起疑心,缺乏应对经验,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那你这里……有huáng历吗?”生辰八字问不出来,先挑个良辰吉日也是可以的。
huáng历?
叶央更加纳闷,瞧了他古怪的表qíng一眼,没多问,转头吩咐道:“小三子,把角落那个榆木柜子底下的huáng历拿出来。哎哎,你小心些!粗手粗脚的,我的书!”
哗啦一声,柜子里的一摞泛huáng兵书倒了下来,管小三从最下面抽出垫底的huáng历,献宝一样跑过来,“老大,你的书。”
“我的其他书!名将亲批兵书,邱老将军差人送来的!”在柜子里东倒西歪,还有几本掉了出来,叶央心疼不已,推开他自己去收拾了,好在东西没有大碍,chuī去浮土便好。
叶央放下心来,见商从谨捧着huáng历一页页翻看,到底没按下好奇心,“你要挑个好日子?去gān什么?”
大祁宗教氛围浓厚,遇到大事总习惯先看看huáng历,或者占一卦,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商从谨两颊迅速蔓延上一层酡红,赶紧把手里的huáng历一丢,夺路而逃。
“哎,你的huáng历!”叶央叫住他。
“——不要了!”商从谨远远丢过来一句话。
京城的风言风语chuī不到军营,只要不打仗,武将比文臣逍遥多了,尤其是叶央这种在京郊gān活儿的,不用上朝,不用看皇帝脸色,想gān嘛gān嘛。
商从谨跑来借huáng历,只看了几页就逃了,这件事成了军营生活中的一个小小cha曲,种种事物步入正轨后,叶央闲的发慌,开始琢磨些别的消磨时间。
写手札便是其中一项。
看兵法的心得,每日发生的琐碎小事,一桩桩记录下来,时不时回看,又有一番感悟。
叶央写得顺手,还不忘号召神策军上下一起加qiáng文化素养——可惜收效甚微。一群糙汉子不认识几个字,还写什么手札!
不过领着一群文盲手下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神策军作为jīng英中的jīng英,自然要比旁人qiáng一些。于是在叶央的命令下,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识字练字活动!
不会写文章不要紧,用大白话记录下来,也没问题,反正叶统帅不会看,大家一人一支笔一叠糙纸,开始咬牙切齿地奋笔疾书。
“一直以来,我之于家族,都是中规中矩的存在。既不过分张扬,又不至于让爹娘失望,在军中虽然尽职尽责,却始终没有能让统帅另眼相看的天赋。而如今,终于有一处,是旁人远不及我的。”
“原来,我是整个军营里,将军之下最有学识的的人之一!”
“叶将军是个奇女子,四处奔走请来经验丰富的将军为我们授课。我定当抓住机会,jīng益求jīng,争取早日封将,光耀门楣!”
“原先晋江城的山匪们,匪气磨去后不输于任何一个训练有素的战士,是我原先小瞧了他们。不过叶将军对于那群人,意外的纵容,也不知为何……”
——来自李校尉认真的军营生活手札。
“当了兵,穿上军服,咱就不是原先无依无靠的山匪了,就是得每日卯时起chuáng。”
“不过老大也会跟我们一起起来,倒也不算吃亏,不愧是兄弟们的老大。”
“老大似乎不想让我们拉帮结派的,神策军多了不少人后,重新分配归属,她把我和兄弟们都分散编排进了不同的营帐,我在斥候队伍里,还有的进了骑兵。”
“敢分散我们?兄弟们原来世代为匪,早结下了深厚的jiāoqíng,离着一百里远,也能时不时见面!嘿嘿,大家偷偷摸摸聚在一起后,要不要给老大捣个乱呢?”
“极为愤怒,营地里每旬才能休一天,又因为要留下值岗的队伍,一月里往往有一旬不得休息!老子原先没下山的时候,想睡几天睡几天!”
“借着休息的时候和兄弟们偷偷溜到城里喝酒,被老大抓了个现行!这才知道她已经盯了我们很久,只等着杀jī儆猴整肃军纪了。我是那只猴子。”
“捂着红彤彤的屁股回营帐,兄弟们唉声叹气的,一直抱怨。老大明明在我们第一次犯错的时候就知道了,却一直藏着不说,非得我们越错越多的时候才挑明了。”
“不对,仔细想想,这件事本来应该怪的人是我们自个儿,老大有没掐着脖子bī我们!”
“而且据兄弟们说,他们在新地方也很适应,最关键的是,每个人都发挥出了比原先更大的作用……”
——来自管小三无聊的军营生活手札。
“我是个粗人,不爱这些舞文弄墨的东西。但一开始无人响应叶大小姐,殿下就bī着我来写了。”
“虽然他没有明说,可眼睛里就有请求的意味!”
“自打殿下那日急匆匆地去中军帐借huáng历看,回来后整个魂儿都像被huáng历吸走了!居然还问我,最近京中女眷们都爱些什么,还有府里那丛一人多高的红珊瑚搬出来做聘礼,是不是逾矩了。”
——来自聂侍卫茫然的军营生活手札。
“收拾管小三,完成。抄录一遍兵书,完成。定时入宫向圣上复命,完成……可算能歇一会了!”
“年纪越来越大,便需小心行走做事时露出女儿之态。圣上目前允我入宫,也是基于此点,倘若哪天我穿上襦裙,恐怕文武百官俱会察觉到那层男女之防来。只是不知道这样刻意模糊我身上的男女界限,还能有效多久?”
“天,我不过两日未归,营中竟多了这么多事qíng!迫切需要一个帮手,一个不能是王爷的帮手!”
“手札一事告一段落,发现忙起来还真顾不上这玩意儿。”
——来自叶将军焦头烂额的军营生活手札。
总的说来,手札这个东西的作用还是不小的,叶央很快便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不是她的军营事qíng特别多,而是帮她gān活儿的人,实在太少!”
不过当她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月。神策军在深冬来临之前搬进了新盖好的军校里,上百间结实的大屋整整齐齐,厚墙高瓦,暗合五行八卦之数,排列得有如阵型,叶央的屋子位于阵眼生门,不仅安全,距离其他地方也都是一样的近。
此外,还有演练场若gān,兵器库若gān,储藏食材的冰窖若gān。在这里生活,比荒郊野外地扎营,好了不知道多少!
神策军甫一踏入军校范围,便纷纷感叹。叶央面上不动声色,维持着一个将军应有的矜持,心里却早就笑开了。
屋内陈设简单,叶央一声令下,所有人悉数收拾了营帐乔迁新居,很快将一间间房屋填满。因为搬进来的第二天又是每旬的休息日,叶央gān脆让众人高兴一番,出银子买了不少好ròu,然后叫来李校尉,嘀嘀咕咕的商量一些事。
“聘请幕僚?”李校尉很新奇地看着叶央的新书房,窗明几净,总算像个将军住的地方了,“您怎么想到请位幕僚了?”
叶央翻白眼,“其他三军的统帅俱有几位幕僚,怎么我就不能有了?”
幕僚,其实就是辅助统帅做些文字工作的人,没什么实权,直接听命于统帅,时不时献些计策,来表示自己不是白吃饭的。叶央一旦有个幕僚协助,比如写给圣上的折子,以及对神策军的书面通知,便由他遵循叶央的心思起糙或润色,每日的工作量就少了一大半。
李校尉废了好大劲儿,才把那句“怀王殿下不就是您的幕僚么”藏进浓密的大胡子里,换成了:“您想要个什么样的人?”
“要家底清白,要识文断字,要文采好,呈给宫里的折子看着就顺眼些。但不可有儒生的迂腐气,最好略通些作战阵法,会些拳脚便更好了。”叶央慢慢给出要求,又道,“年纪别太小,优先选择老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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