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姨娘谢过了,缓缓落坐,只侧坐在了靠背椅上,却还是一副恭敬的表qíng。杜老太太便问道:“大郎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杜苡便开口道:“前几日赵王一起在江宁那边选墓地的,许是受了风寒,听说大哥哥是京城的太医,就请了他去瞧病了。”
杜老太太心里就有些嘀咕了,赵王虽然住在金陵,可赵王府相当于半个皇宫了,王府里头难道没有得用的大夫?偏偏就要请了杜若过去,只怕不是看病这么简单的事qíng了。
刘七巧没杜老太太想的那么多,只看了两眼杜苡,虽然两人不过个把月没见,但杜苡脸上比之从前,却更多了几分成熟娴雅。大概是知道了自己的外公是怎样的一个人之后,小姑娘心里头多多少少也有了那么点想法。以前虽然她知道母亲的娘家是落难的官家,却也没想到会是连皇帝都敬重几分的人家。不过眼前刘七巧最关心的,还是杜苡和汤大人的事qíng,也不知道有没有个谱儿?
“二妹妹这一路上辛苦了,从未出过远门,可还习惯?”
“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这一路走,姨娘就跟我一路说,她说这些路当年她们来金陵的时候也走过,只不过那时候后头有鞑子的追兵,她连风景都没瞧过一眼,那时候外祖父还建在,可这一次……”杜苡说到这里,难免就有些伤心。她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紫卢寺里头的那个僧人是自己的外祖父的。
苏姨娘听杜苡说到这里,也跟着难过了起来,忍不住低头抹泪,刘七巧急忙打住了道:“咱们不说这些了,苏大人虽然去世了,但毕竟皇上仁慈,给了体面,姨娘和二妹妹一路劳顿,只怕也累了,不如先休息一会儿,等过会儿我再带着你们见府上的老太太去。”
到了晚上,杜若才从赵王府回来了,果然赵王生病是假,却是有另外一件事qíng是真。众人用过了晚上,杜苡便和苏姨娘先回房休息去了。杜若跟着杜老太太进了房间,刘七巧跟在他们身后,隐隐就觉得似乎是有些什么事qíng。
果不其然,杜若进了杜老太太房里,脸上就露出了意思颓然的神色,只开口道:“何太妃看上了二妹妹,想要求去给赵王爷当侧妃。”
杜老太太听了,顿时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了椅子上道:“我就说赵王怎么可能请你这个京城来的太医上门看病呢!难道赵王府连个会医治风寒的大夫也没有吗?果然是……”
原来何太妃素来宠爱赵王,在女色上面对他也是没有多家约制的,赵王虽然还没有正式选妃,但王府的小妾也已经有了十来个了。虽说还没生出什么子嗣来,单这么多的女人,如何能吃得消。况且何太妃说的只是侧妃,侧妃虽然也是有封号的,可说白了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妾氏,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一样也是庶子,当真没半点的诱惑力。可是赵王府这样的势力摆在前头,要拒绝谈何容易。
杜老太太沉思片刻,急忙问道:“你是怎么说的?”
杜若只蹙眉道:“我只说二妹妹的婚事是二叔二婶安排的,我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兴许已经许了人家也未可知。”
“那汤大人怎么说?”杜老太太这会儿已经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
“汤大人那边倒是应了,可是出了这样的事qíng,只怕汤家未必敢为了这件事qíng得罪赵王。”杜若想了想,这事qíng还真是棘手了。
刘七巧听在耳中,也明白了几分。如今的状况是,汤大人对杜苡有兴趣,那赵王对杜苡也有兴趣。虽然一家有女百家求是好事儿,可是赵王是皇亲国戚,只怕得罪不起。可若是杜苡不嫁赵王,那以后只怕也没有别的人家,敢为了杜苡去得罪一个皇亲。眼下倒的确是难办了起来。
刘七巧想了想急忙道:“赵王选妃,不是还得太后娘娘点头吗?再说,有先选侧妃,再选正妃的道理吗?我这事qíng未必就那么快,相公,你连夜给二叔写一份信去,让他赶紧在京城为二姑娘找一门亲事,一定要赶在何太妃的折子到太后娘娘跟前之前,把亲事定下来。”
杜老太太想了想,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可这一时半会儿的,急急忙忙找来的夫婿,好不好还俩说呢,放着眼前的状元爷,让她如何舍得。
刘七巧见杜老太太眉宇拧成一团,只又想了想道:“你明儿一早去汤大人那边跑一趟,把这事qíng原原本本说一遍,他若是肯帮忙,那是最好的,这样也好过二叔二婶急急忙忙找了人家,万一没找到好人家,反而耽误了二妹妹,可就不大好了。”
其实刘七巧觉得,杜苡被赵王看上也确实是qíng理之中的事qíng。杜二老爷是风光霁月一般的人物,苏姨娘又是那样的容貌,杜苡在杜老爷的三个姑娘中,算是最出挑的。再加上苏姨娘对她教养严苛,整个人身上就有一种诗书气韵,让见惯了庸脂俗粉的赵王,如何不心动呢?只是心动了就要行动,杜家是不舍得把杜苡送进赵王府的。
三人商量好了对策,杜若和刘七巧才回了房间休息去了。这几日他虽然奔波劳累,但如今端着心思,一时也睡不着,只搂着刘七巧道:“原本以为一切都妥妥当当的,谁知道半路上竟杀出这样一个赵王来,今日何太妃问起二妹妹的亲事,我才恍然大悟,幸亏我咬的紧,一概是一问三不知。”
刘七巧靠在他的肩头,伸手蹭了蹭杜若的下巴,只觉得他下巴上又长出了有些刺人的胡渣,便忍不住用手背磨了两下。他这样的男子,已是世间少见了。若是换了其他没担当的男人,权贵在前,应下这门亲事,没准还觉得家里体面了,能攀上这样婚事,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哪里会估计姑娘们的苦楚。
刘七巧心里莫名又觉得杜若高大了几分,抬起头盯着他道:“快睡吧,明儿一早还要往江宁赶呢,若是汤大人不答应,也就算了,就当我们高看了他了,你也不用着急。”
杜若只蹙眉躺下,chuī熄了蜡烛,将刘七巧环在怀中,扭头去亲她的唇瓣,过了片刻就觉得气息有些急促,连忙掐了那股子要冒起来的yù望,稍稍平复了下道:“以前看着父母张罗事qíng,觉得也不过如此,如今这一趟跑下来,才发觉待人接物里头,处处都是道理,人qíng世故上头,刻刻都要留神,并不像我那时候想的那般简单的。”
刘七巧见杜若有所感悟,心里自是高兴的,杜若身为杜家的嫡长子,有一些事qíng是逃不掉的,将来总要一步步的走出去。刘七巧又往杜若的怀里贴了贴,抓着杜若的手贴在自己小腹上道:“宝贝,听见了没有?你爹又长进了!”
第二天一早,杜若便带着chūn生往江宁县去找汤鸿哲去了,两家毕竟为世jiāo,杜若也没有瞒他什么,只把昨日赵王请他进府的事qíng说了说。
原先汤鸿哲对这事qíng也并没有多少热qíng,毕竟前头的妻子才死了半年,他也不太有心思关心续弦的事qíng。但是他毕竟二十八岁了,膝下无子,这对于古代的人来说,那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所以家里头肯定也是很着急给他安排续弦的,听了杜若提起的事qíng,又亲眼瞧见了杜苡的相貌人品之后,便答应了下来。
如今听了杜若说起了何太妃的意思,反倒对杜苡更上心了几分。赵王虽然看中杜苡,却是要纳去做侧妃的,他虽然是续弦,可毕竟也是正妻,杜家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汤鸿哲想起前几日和杜苡的几次匆匆一瞥,虽说不上牵肠挂肚,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个好影响总是留了下来的。
“杜贤弟不必着急,我这就修书一封,让下人送往京城,让家父尽快去府上提亲,只要在何太妃上表太后之前定下这件事,便算不得什么欺君之罪,况且,太后娘娘定然也会先问了杜太医的意思,才会定下来,只要我们先定了,倒也无妨。”
杜若听汤鸿哲这么说,顿时就松了一口气,他为了这事qíng昨晚都没有睡好,如今听汤鸿哲这么说,只放下心来道:“我原本正打算写信给二叔,让他赶紧不管三七二十,给二妹妹找一门亲事定下,如今有了汤大人这番话,也算是落下心头一颗巨石了。”
两人当即各修书一封,汤鸿哲派了人出去,嘱咐务必尽快把两封信送往京城。
杜若回到杜家,将这事qíng回禀了杜老太太,杜老太太只高兴道:“这次总算是没看错人,汤大人果然没有让人失望。”谈话见又问起了汤大人的任期,知县三年一任,汤鸿哲今年是第二年,明年年底的时候,大抵就可以回京述职,到时候在放到什么地方却是不知道了。
只是人在任上,杜苡要是嫁过来,少不得又要长途跋涉一番了。
二老太爷的身子倒是一天比一天硬朗了,杜家的事qíng处理的差不多了,杜老太太便焦急着要回家去了,不然的话,就算路上好走,到京城的时候,也是年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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