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演就打算走过去,冷不防那边的林子里走出一个翠色的身影来。那是个十一岁左右的小少女,年纪还小,身量不是很高,看得出来脸上是上了米分,瘦的厉害,站在那里好像一阵风就能chuī走了。
萧嬅见到站在那里那个十七岁的少年,那张脸比上辈子初见的时候更加年轻俊秀,一双黝黑的眼里还含着一抹笑意,比当年还有一份少年意气。
她心脏跳的飞快,脸上也变红了。这样俊美年少,怎么叫人不喜欢?她想他想了整整二十来年,从进宫到瑶光寺,她恨过,但最后都想通了。他是明君,肯定分的清楚忠jian善恶,只不过萧妙音人太狡诈,和她的生母太像,一时被蒙蔽了。只要他清醒过来,一定还是会念着她的好。
萧嬅上前一步,脚下踩在一段枯木上,啪的一声响,被她踩成两截。
这一声响动,立刻就引起了内行羽真的注意,内行羽真是近身服侍的宦官,立刻警醒起来。
拓跋演抬眼一看是个貌不出众的小女孩,他转头看向萧佻,“这是你家的小娘子么?”
萧佻此刻脸色并不好,萧家里头尤其是后院,乌烟瘴气一片,他就算不去和那些庶母打jiāo道,那些庶母的手段也听说过的。例如这样,jīng心打扮过,装作不经意相遇的。不过府中小娘子怎么学的如此下作手段?!
“回陛下,正是臣的阿妹。”萧佻敛了脸色,双手拢在袖中对拓跋演一拜。在天子面前,他也不好对庶出妹妹摆甚么脸色。
“哦?”拓跋演笑笑,“让她回去罢,她身边没带人若是出事便不好了。”
“唯。”萧佻应下,他看向身后跟着的那些个家人,家人会意径直走到萧嬅面前,“四娘子,回去吧。”
拓跋演这会头都不回直接走到竹楼里,竹楼里的摆设都是照着南朝的那一套来的,他一边看还一边和萧佻说那些魏晋士人的韵事。
萧嬅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个机会能够见到拓跋演一面,舍不得就这么回去,可是面前的家人可没有多少和她客气的意思。拦在她前面就不准她再上前半步。
“让开!”萧嬅道。
“请四娘子回去,如今天子在,不是四娘子来的时候。”家人这话说的就有些难听了。家人是在萧佻手下,萧佻如今身有官职,又得太皇太后青眼,他手下的人自然也跟着jī犬升天得意的不得了。
对着萧嬅这么一个庶女,他们说话都底气十足。
萧嬅咬碎银牙,又无可奈何。只能恨恨去了。
她往回走的时候,不知道一个仆妇一双眼睛全盯在她身上。
萧妙音坐在chuáng上捶了一把的核桃,又喂妹妹吃了点gān果。一个仆妇进来,在常氏耳边低低私语了几声。常氏就变了脸色,“她竟然还真的敢?!”
“阿姨,怎么了?”萧妙音给五娘喂了口温水,瞧着小姑娘一口口的吞下去,听到常氏这么又惊又怒,抬头问了一句。
“把檀奴和五娘都抱下去。”常氏让rǔ母将两个年幼的孩子抱走,五娘喜欢这个香香软软的大姊姊,被抱走还老大不高兴。
“四娘竟然凑到陛下跟前去了!”常氏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火气的。
萧妙音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笑得人都在chuáng上滚成一团,肚子都笑痛了,她一边揉一边问,“还真的去了?”
“当然,”常氏简直不知道侯氏那个天天拜佛的是怎么教出这样的女儿。
“那还巴不得呢。”萧妙音把自己上回落水的事告诉了常氏,四娘有这份心她不奇怪,拓跋演人长得好,风度翩翩而且还是天子,换个女人都心动,何况萧家家里乱的要命。她也是运气好,那会被定下在宫中。王府里还不知道多少妹妹等着走她的这条道。
“陛下的xing子我清楚。”萧妙音勾了勾唇角,“四娘如今貌不出众,而且在陛下那里已经是定了心肠歹毒,她能怎么样?”
能怎么样?想要入宫除非是太皇太后发话,不过太皇太后也不会找一个才十岁的小女孩。没见着选进来的良家子都是青chūn年华貌美的么?
这时,秦女官进来,她背脊挺得笔直,不言苟笑,一看就和旁人分开来,“贵人,陛下派人接你过去一同赏景。”
萧妙音点头,整理了一下头发衣裳就出去了。
拓跋演专门在竹楼里头等着,他瞧了瞧那些南朝的东西,指着一包药散问萧佻,“这就是南朝士人常常服用的五石散了吧?”
萧佻点头,“正是。”
拓跋演拿起那包药散,打开来看了看,看见里头就是些米分末,想起南朝士人服用此药后会全身发热难耐,而且脾xing也会变的bào躁,立刻包起来塞了回去。
“此物原本是张仲景为了治疗伤寒所制,后来被士人用作取乐了。”萧佻年少时候没少借着这个发疯,现在知道五石散用久了会全身肌肤敏感,甚至会烂ròu,他是死活都不敢再碰了。
“也难怪当年那些人怎么丢了中原的。”拓跋演转头就遇上毛奇。
毛奇满脸都是笑,“陛下,萧娘子来了。”
毛奇知道拓跋演将萧妙音放在心尖尖上,哪怕用手捧着还怕会摔了她,他也在称呼上卖个好。
称呼娘子那是皇后才能的,但是萧娘子任凭谁也挑不出错。
“阿妙来了?正好!”拓跋演听到萧妙音来了,双眼里霎时绽放出光彩来。
第73章相拥
萧妙音今日随拓跋演回萧家,换了的一身南朝的襦裙,如今宫中也是鲜卑人汉人的装束混杂在一起,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是汉女,加上汉化改革,萧妙音一身汉装也无人说她。她才从檐子上下来,就瞧见拓跋演兴冲冲的从竹楼里走出来。
萧妙音嘴角噙着一抹笑,对拓跋演行了个宫礼。
“都是在自己家里,作甚么呢?”拓跋演把她扶起来,萧妙音一抬头正好看见那边走出来的萧佻。
“大兄。”萧妙音颔首。
“三娘。”都是在自己家里,说起来也不必太讲究那一套。
萧佻见到萧妙音向后退了一步,拓跋演高高兴兴的拉着萧妙音就往竹楼里去,萧妙音看着拓跋演兴致勃勃的带她看那些东西,看她的目光也明亮清澈。
萧妙音瞟了一眼他身后的萧佻,萧佻嘴角含笑,望见她看过来颔首致意。萧妙音心里很感激他当年肯将自己的藏书jiāo给她,虽然说是帮他抄书,如今的书珍贵的很,让她抄一个是增加知识,另外这书抄完的也是归她了。
“你看,南边的东西就是jīng致好看。”拓跋演指了指旁边的一只青瓷莲花尊给她看。萧妙音嘴角含笑听着,眼睛在那青瓷上瞟了几眼,莲花之上还有一尊佛陀。南朝北朝都崇尚佛教,南朝四百八十寺,可见佛教昌盛。
萧妙音点点头,“嗯。这上面的佛像也格外jīng致小巧些。”
“越是小,做工就越难,方能显现出可贵。”拓跋演拉着萧妙音说的兴致勃勃,萧妙音也听得认真,一同说下来,将这竹楼里看了个遍,拓跋演都说的有些累了。
期间萧佻倒是一声不吭跟在两人身后,萧妙音瞧着那些东西都快要打哈欠了,那些还没有宫中她见过的几个秦汉古物来的好看呢,中原战乱日久,豪族又和朝廷争底下的赋税,生产力也见不着高到哪里去。
“怎么了?”拓跋演观察入微,捕捉到萧妙音眼里的一丝疲倦。
“无事。”萧妙音一笑,“方才陛下说到佛陀座下使者如何了?”
拓跋演的思维跳动很大,有时候明明是这个事,说着就能跳到别的地方去,萧妙音一不留神,就不知道他说到哪里去了。
“……”拓跋演知道她对这些毫无兴趣,说了她也只是听一番然后忘记在脑后。
“罢了,眼下也应该到用膳的时候”拓跋演也不为难她了,他听萧妙音说过,在家里的时候萧佻对她颇为照顾,甚至萧佻去山里头和老道玄谈都会带上他的。
谈玄,原本是魏晋时候将道儒等学说融合在一起,说起来和道家倒是有渊源。拓跋演觉得比起佛学,萧妙音可能更认同道家的那一套,毕竟时常跟在萧佻这么一个好道的人身边。
“唯。”萧妙音脸皮还没厚到当着自己哥哥的面就和拓跋演卿卿我我甜甜蜜蜜,这都不是在人前应该做的事。
拓跋演先走,让萧妙音有时间和自己兄长说几句话。
“阿兄。”萧妙音心里头有些忐忑,她双手拢在袖中不知道要说什么,萧佻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意气用事的少年,再过不久就要娶妇了。
“三娘,你在宫中,虽然说上面还有姑母,但是最后还是要靠你自己。”萧佻面对这个妹妹心中一声长叹,这个妹妹自小在姊妹里头就最为聪慧,也最知道好学上进,若是这么下去,不说成为班大家那样的人物,学富五车总是逃不掉的。可是偏偏太皇太后要拿着家里的小娘子去定下萧家的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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