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被太皇太后一压就是十几年,到了如今也不见着有半点翻身的希望,朝中大事皆有太皇太后定夺,就连后宫事,没有东宫的发话,皇太后也不敢擅自做主。
到了如今瞧着萧家还打算继续霸着位置下去,不让后来的人分杯羹,这如何让她不恼?
打算带着萧妙音离开的阿昌听到豆卢氏这话,面色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自家三娘子出个门竟然还能遇到无理取闹的人?
若不是对方肆无忌惮打量人,她们又何必让三娘子躲开?
“有礼不躲,无礼则躲。”萧妙音瞧着豆卢氏面上贴的花huáng,和嘴上艳红的口脂,抬起头就答道。
鲜卑女子不似汉族女子有那么多可以装扮的东西,基本上头发梳成一条大辫子,头上盘几圈,妆容的话面上着白米分,额角嘴角贴花huáng。
说实话,这妆容真心考验人的原本长相。
她瞧着豆卢氏那一脸,腿肚子都有点小颤,被那一脸的又白又huáng给吓的。
萧妙音这话一出,清则都忍不住要笑。后面的那些仆妇没读过书,不过听着自家三娘子的话,似乎是占在上峰?
豆卢氏愣了一愣才明白过来这小娘子到底是在说什么东西,没办法,汉人的东西她并没有怎么接触,如今被人用礼仪这么一套,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萧三娘是说她没礼貌了?
豆卢氏厚厚白米分下的脸顿时涨红起来,她是阜阳侯夫人,是当家主母,基本上过的是好日子,就算进宫面对皇太后,也是自在居多。如今被一个才几岁的小娘子这么当众挑面皮,这让她如何能够忍得住?
“礼?身为小辈竟然来和长辈说甚么礼?真不愧是小妇生养的,你家阿姨是没教过你恭谨么?”
她这话一出,萧妙音身后的那一群仆妇就变了脸色。
萧妙音站在那里,一张小脸几乎快要抽成一团。
这女人的脑子到底是用什么东西做的,明晃晃的把柄送到她的手上来?
“阜阳侯夫人。”萧妙音挥开阿昌的手,向前走了几步,她的背脊挺得很直,“若真论长辈晚辈,恐怕夫人还得叫儿一声‘妹妹’。”
此言一出,清则是真的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破功。萧妙音身后的那些仆妇们不适合跟着清则一起笑,但面上都流露出‘是这样没错’的神qíng。
豆卢氏一愣刚想骂萧妙音,结果想起来,太皇太后的辈分压在皇太后之上,而萧三娘则是太皇太后的侄女!真的要论辈分,萧三娘其实和她是同辈的!
辈分和年纪从来就没有什么一定的关系。
“你……”豆卢氏原本见着萧妙音只是比自家女儿大了那么一两岁,心下自然而然就将人当做小儿看,没想到太皇太后的辈分上去。说话的时候也没想就这么说出来了。
萧妙音见着豆卢氏错愕,不肯就这么打住,她上前一步,白嫩嫩的脸上是最天真无辜的神qíng,可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将人往角落里bī,“儿的确是庶出,可是教养之事并不在阿姨手里,而是在于阿娘。”
萧妙音心里叹息,她是庶出没错,在家族内部,嫡出的资源比庶出好也是没错,而且她也不觉得有啥不对。
可是这种事大家心里知道就行了,到了外面,看得还是父亲的身份怎么样。
除非这家主母是公主,可是她的嫡母没女儿啊。
庶出子女的教养都是让父亲来的,嫡母都只是旁边帮把手的关系。阜阳侯夫人这么明晃晃的说她是小妇教出来的,这是要把萧斌和博陵长公主的脸都抽肿了,一句话把两个大佬给得罪了,她简直是钦佩这位夫人。
萧斌位高权重自然不说,博陵长公主的xing子可不柔顺,她要是闹起来,不脱层皮都奇怪了。
“夫人的意思是,阿娘疏于儿的教养?”萧妙音一双黝黑的大眼睛闪烁着天真无邪的光芒,好像就是个真的小儿一样,但是口里的话却是bī得豆卢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才那些话在场的人可全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就算豆卢氏带来的那些仆妇们可以装作听不到,但是她这边还有十几号人哦!
想要撇清?没那么容易!
萧妙音今日跟着大哥出来玩,哪怕大哥到了地方就跑去装bī去了,她调*戏小道长也很开心,结果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跑出来的人在她面前摆长辈的谱儿,就别怪她cao起棍子打。
豆卢氏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孩子,竟然牙尖嘴利到这种程度。而且她说的还都在理上。
“你……!”论一套一套的搬大道理,豆卢氏还真的不擅长。
萧妙音瞅准机会,抬起手扬起袖子,嗷的一声哭出来,“夫人何必侮rǔ于我!羞rǔ我家爷娘!”然后她一抽袖子跑的飞快。
阿昌反应过来,连忙带着人追上去。
清则方才在一旁看了一场好戏,尤其那位鲜卑贵妇脸色连那层白米分都遮不住了,真是比以前师兄带着他下山看杂胡玩幻术还要jīng彩。
他道了一声“无量天尊。”赶紧的溜了。
萧佻心满意足从观主那里出来,听到的就是自己庶妹在道上被豆卢氏堵了的事。听到家人转述豆卢氏的话,萧佻冷笑连连,“我家的事,自然有我家自己来处理,她一个外姓巴巴的贴上来是怎么回事?”
说着,萧佻顿时想起怎么回敬过去了。
过了几日,博陵长公主进宫了。
在东宫内,太皇太后对着满脸愤恨的博陵忍不住叹气。
“阜阳侯是看不起我吗!”博陵长公主一开口就把何太后的兄长往死里打,“我家的小娘子,甚么时候轮得到他家女人来指手划脚,还说我不加以管教?王府中几个郎君小娘子的用度我亏过吗!甚至还给请先生启蒙呢,不分青红皂白,就责备我起来!”
今日皇太后并没有在太皇太后身边服侍,因此博陵长公主说起话来也不避讳什么。
“大嫂,你说句公道话。”想起嫁到萧家之后受的那些委屈,博陵长公主泪珠子断线似的往下掉,“我哪里亏待过我的儿子?三娘是妾侍生的,但还叫我一声阿娘,那豆卢氏就不安好心!这么大的人了脸皮也不要,竟然在修道之人的地方和个小娘子过不去?”
博陵长公主越说越气,也越来越恨。如今连个侯夫人都能爬在她头上了,她要是不把豆卢氏给收拾老实了,是不是日后平城里是个勋贵都能教训她了?
“这个毒妇!根本就是不安好心,家中可不止有三娘这么一个小娘子。”博陵长公主擦了泪,冷笑连连,“当着别人的面说三娘家教不好,根本就是存心搞坏了几个小娘子的名声!”
太皇太后蹙眉起来,“豆卢氏这番行径,的确是太过分了。她是阿何的嫂子,就让阿何自己去训斥吧。”
都是一家人能训斥出个甚么?博陵长公主一听到这话就暗啐一口。何太后那个xing子她还不知道?不过就是骂上一顿,以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可是,大嫂若是不严惩,那么家中娘子的名声……”
“此事你放心便是。”太皇太后笑了笑,可惜笑意没有到眼里去,她看了看身边。
长秋卿会意走了过来,“将这事告诉太后,豆卢氏口无遮掩,此事应当怎么办?”
博陵长公主看着长秋卿远去,心里仍然不解恨。这么多年来挑剔到她头上的,除了太皇太后还真的只有一个豆卢氏。
太皇太后她没办法,但是一个豆卢氏,她还不止有的办法整治?
何太后听到长秋卿传来的话之后,立即就将长嫂给召入长秋宫。如今太皇太后健在,没有让长辈为一个小辈让位置的道理,所以到现在她还住在长秋宫。
豆卢氏被召进宫来,何太后劈头就是一句话,“你到底是怎么搞得?挑刺儿竟然挑到萧三娘身上去了,我之前给你说的话,难道你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何太后人在气头上,面对犯事的大嫂,说话格外的不客气。
“我……”豆卢氏劈头盖脸的就被何太后一顿训斥,心中十分委屈,“是那萧三娘躲人在先,我也不过是……”
“不过是甚么?!”何太后简直是被这个大嫂给气死,萧家如今炙手可热,她尚且要仰仗太皇太后的鼻息,一个侯夫人在东宫眼里恐怕还比不得那两个萧家郎君的一只木球。她战战兢兢的服侍太皇太后,娘家人倒是一个劲的给她添乱!
“那萧三娘牙尖嘴利的,”豆卢氏被何太后这么一训斥,气势比刚刚进来的时候弱了许多,“不给人半点余地……”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给人余地。”何太后看着这个鲜卑大嫂,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鄙夷,胡虏果然是胡虏,半点脑子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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