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一系列汉化举措,撤去宗主督护制,再行均田制,恢复秦汉以来的三长,朝廷是最大的受益者,但有些鲜卑贵族却在里面得不到多少好处。若是有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恰好又是六镇里的某位人,借机起事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集合六镇之力,足以让这半壁江山改朝换代。
“大胆!”
珠帘后女子的凤眸微微眯起来,已经透出点点杀意。
“臣一心为朝廷,还请陛下明鉴!”莫那缕道,没有丝毫退缩。
朝堂上鸦雀无声。
今上继位之初,朝中被清洗了一片,先帝的羽翼被剪除gān净,甚至太皇太后对那些私底下有怨言的大臣更是下了大力气,造成冤狱无数。
因此莫那缕此言一出,朝堂上立即唬的无人再敢说话。
太皇太后袖里的手已经慢慢握紧。
李平和太皇太后相好将近十年,对于太皇太后杀伐果决的xing子了如指掌,他的掌心里不禁出了一层汗。
莫那缕是鲜卑勋贵之一,权威甚重,若是真的动他,恐怕会激发出那些鲜卑贵族积压的怨气。
若是真的和莫那缕所说的有心之人借六镇之势起兵,那么平城恐怕危在旦夕。
朝堂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第47章同病相怜
猫儿趴在护栏那里,一双琥珀色的猫眼盯着那边的大道上直看。前些天,东宫时不时派人接他过去,其中的用意,不用旁人解释,紧紧凭借着小孩子敏感的内心,猫儿都知道,是太皇太后想要将他抢过去。
七八岁的男孩子不小不大,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依恋母亲,根本就不会和无知婴孩那样,告诉他谁是母亲,就以为谁是母亲。
侍读们在殿门出伸长了脖子,一直到脖子都酸了,才一阵风的跑回来禀告,“大王,东宫没有派人来!”
猫儿趴在栏杆上,听到侍读这么说,立刻高兴的从栏杆上跳起来,“太好了!”
终于东宫厌恶他了啦,就算东宫想要真的废黜大兄,也轮不到他头上了!
猫儿这么一跳,手脚离了栏杆,平常身边跟着的huáng门又被他轰走了,侍读们也是从勋贵人家里选出来的郎君,在伺候人上面真心不在行。猫儿手脚没了凭依,整个人就往地上掉。
“大王!”侍读们吓得面色如土,快跑上前,伸出手臂想要抱住猫儿。
侍读们和猫儿年纪相仿,哪里抱的住?顿时猫儿就扑在他们身上,好几个人滚做一团。
两三个侍读被压在下面,上面猫儿扑腾着手脚,老半天起不来。
侍读们赶紧把他扶起来,“大王没事吧?”侍读们脸色都还是青色的,要是这位大王摔出个好歹,他们这些侍读也要被遣送回去,到时候上好的前程就没了。还不知道怎么被家里头的爷娘责骂呢。
猫儿自然是没事,摔在人ròu垫子上能有什么事?
他摇摇头,一咕噜的自己爬起来就朝着殿内冲。
罗夫人在内殿里,殿中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药味。自从太皇太后表态要废立以来,罗夫人的jīng神不太好,连带着身体也不行了。
日日都要喝汤药。
“阿娘!”猫儿脚下生风似的冲入殿中。
罗夫人满色枯huáng,不见往昔的容色风采,罗夫人见到儿子这么急急忙忙的冲入殿中,忍不住责备了一声,“猫儿,你这是又要作甚?”
以前儿子叫她阿娘,她哪怕心里开心,嘴上还是要说几句,如今说也不说了,随便猫儿叫阿娘。
若是真的她日后逃不过那一条白绫,那么这几声阿娘她也受得起了。
“阿娘,东宫已经三日没有派人来接儿了!”猫儿兴冲冲的扑到母亲怀里。
“三日?”罗夫人一惊,这些日子来,她浑浑噩噩,也没有关心东宫到底有没有派人来,如今儿子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似乎东宫那边的确已经有几日都没有派人来过了。
“……”罗夫人心里有个什么地方突然一松,照着东宫的作风,若是真的要立猫儿绝对不会这么放任猫儿和生母这么相处下去,或许事qíng真的有转机了?
罗夫人抱住怀里的儿子,这么多天压在心头上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huáng门终于推开了天子居住的昭阳殿。自从太皇太后想要废黜今上,换一个更加年幼的皇子之后,这昭阳殿就被严密看管起来。甚至有一段时间,连续三日都没有向殿内的天子送水米。
殿中的拓跋演还算形容整齐,没有láng狈。没有宫人和huáng门的服侍,他就试着自己整理仪容,这么一天天的,竟然熬过来了。
“臣拜见陛下。”李平进来的时候,看着面色苍白的小少年坐在御chuáng上,拜下身来。
“臣……来迟了。”李平心中感叹万千,眼前这个少年天子从出生起,也过的很是很是坎坷,他心中叹息一口气,说句实话,作为保下这位天子,他多少有自己的私心。
“尚书何出此言?”拓跋演这几日靠着毛奇送来的那些水和胡饼撑过了这么一段时间,但身体还是虚弱了下来,说话也是有几分有气无力。
“陛下,东宫已经撤回原先的旨意了。”李平想起朝堂上的事来。
太皇太后并不贪念所谓的祖孙qíng,李平觉得哪怕太皇太后有那么一丁点的母xing,恐怕也都是用在那对双胞胎兄弟身上了。
让太皇太后萌生退意的还是莫那缕的那句话,六镇。
“……”拓跋演听到李平这句,他闭上双眼,靠在身后的凭几上,过了良久才缓缓睁开眼,他依照汉人的礼节,从御chuáng上下来,双手拢在袖中对李平一拜到底。
若真的是被废,他这个废帝是铁定活不成的了。宫廷之中兄弟之qíng原本就是个笑话,经不得任何考验。拓跋演也不会天真到认为那些弟弟们不会对他怎么样。
“陛下使不得!”李平见着拓跋演今日对他行如此大礼,连忙避开,并且拜下来。
“此事还是尚书右仆she向东宫进言,若是随意废立,会引起六镇动dàng。”李平心中也想把这份功劳独吞下,不过此事根本就瞒不了,不如早些说出来,在莫那缕那边好卖个人qíng。
“……我知道了。”拓跋演点点头。此话说完,他身形晃了晃,而后向后倒了下去。
李平眼疾手快,几步冲上去,“陛下?!”
“陛下已经有许多时日没有好好用膳过了。”毛奇是拓跋演的贴身内侍,如今昭阳殿解禁,他也重新回到拓跋演身边伺候。见着拓跋演苍白的面庞,毛奇说话都有些泣不成声。
“那还愣着作甚?”李平叫过几个huáng门将怀里的十一岁少年抱到内殿去,“快让医官来啊!”
不用李平吩咐,早就有huáng门去把上值的医官叫过来了。医官是被两个huáng门一边一个给半拖半拉进来的。
医官诊脉过后,开出药方,然后迅速送往尚药局的御奉处。
医正瞧了一眼拓跋演的脸色,在几处xué位上扎了几针,眠榻上的小少年幽幽醒来。
李平袖手跪坐在一边,瞧着拓跋演已经醒过来,那边医正已经让人去给御食曹说准备些许粗粮,不要一开始就给天子食用油腻的ròu羹等物。
拓跋演看着帐顶上繁复的绣纹,过了好一会才闭上眼。
此事才过,李平不好在昭阳殿久留,再留一会,恐怕万寿宫那边就会派人来。李平是教拓跋演读书,算得上是半个老师,他看了一会,然后告辞了。
毛奇在旁边服侍,见着拓跋演只是看幔帐,过了一会,御食曹准备好的粟米粥送来了,粟米粥熬的很浓,粘稠的几乎分不开。
毛奇伸手在盏侧探了探,温热正好。他亲自奉给拓跋演,“陛下。”
粟米粥是平常宫人甚至是平民用的,但是医正说如今拓跋演的肠胃虚弱,受不了ròu食和羊酪这种腥荤之食,粟米粥养肠胃,对如今的拓跋演来说大有好处。
粟米粥熬的极是浓稠,里面加了磨成米分的石蜜,透着一股淡淡的甜香。
拓跋演摇了摇头,他被囚禁起来的时候,饿到极点,也想过哪怕自己面前有一碗粗粮粥也好。如今真的一碗粟米粥摆在面前,他也没有多少食yù。
“陛下,多少天了,您没有好好用过膳食。”毛奇劝道,“陛下多少用一点吧。”
“吃不下去。”拓跋演摇摇头,饿过头了见到膳食就反胃,没有半点食yù,甚至还有些想要作呕。
毛奇想起医正的话,放下手里的粟米粥,让huáng门送来一杯石蜜泡出来的糖水,让拓跋演喝下去。
蜂蜜粘稠,肠胃虚弱的人不适合饮用,用石蜜代替是个不错的办法。
拓跋演支撑着喝了几口糖水,过了一会总算是好了些,头脑也清醒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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