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便还好,白里眸上的阴霾渐渐散开。
“接下来会有点疼,还得麻烦殿下忍一忍。”
白里的眼睛晶亮,对着他手上的红疹水泡进行最精准的判断。
现在药品残存于表面,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把所有水泡全部挑开,吸干净渗出液,再上药清理,对于尚未变成水泡的红疹,小心划开,再进行上述处理。
反正,是不可能不疼就对了。
自作孽,不可活,白里心里嘟囔了句,虽然想得硬气,她还是希望白景尘别受那么多苦。
白景尘听到她说的话,妖孽的脸上笑了笑。
“没关系,丞相,本王不怕痛。”
白里没有吭声,这句话似曾相识,曾经的战场上,她也说过。
那段时间,里朝军节节败退,甚至马上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白里披甲上阵,白衣白马,冲在所有士卒的最前面,一路挥剑杀敌,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她依然面色清冷,勇往直前。
她当时算定了敌军会在一处埋伏,为了诱敌出击,白里选了三百死士,与她一同进入敌人的埋伏圈。
成败在此一举,若是成功用这三百人与她的性命,破掉此处的埋伏,那剩下的里朝大军,就直接可以攻入敌军的大营,在其空虚之际给予致命一击,将里朝的败局逆转过来。
不过若是失败,她白里已尽力,战死沙场,也光荣无憾。
最终,她的计谋得以成功,用区区三百之兵力,断了敌军几万的埋伏,飞沙,滚石,在她的指挥命令下,都被一一化解。
白里深知对方其实也处在弹尽粮绝,现在所有人,就是在攻心计而已。她咬着牙对还在努力的将士们说,最后冲过这层箭雨的包围,便可以胜利了,她望向山崖两边密密麻麻的身影,与死神做着交易。
最终如她所言,铺天盖地的箭头指向他们,所有人都在奋力地搏命,包括白里。大约过了三十秒,她左肩中了一箭。
一声闷哼,冷汗从额上留下来,她大声向所剩不多的将士们喊着坚持,又过了不到十秒,一只箭再次穿透她的左肩胛骨,喉咙溢出来一口腥甜,右手却丝毫不敢减轻动作。
看着身边一个个将士们倒下。
她拼尽全力喊了句,再坚持几秒!
口中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她目光仍然坚毅如炬。
最后,一只硕大的箭宇直直地冲着白里飞过来,大约有一根矛那么粗,她眸光一紧,用尽全力双手攥住剑,拼命向那只箭宇砍去,她连连向后退去,脚底与地面磨出一趟沙子的烟尘。
那箭没要了她的命,却在她手腕上留了深可见骨的伤。
那一刻,漫天的箭雨停了下来,短短一分钟却好像一个世纪一般长。白里虚弱地靠在山崖旁,用尽全力向天上放出一个信号,瞬时,里朝大军全部涌入山崖,向敌方大本营冲去。
她面上带着笑意,一边笑,身体一边从各处汩汩流下鲜血。
在昏迷之前,她依稀看到了一队护卫兵跑到了她面前,那时候,白里拼尽全力说了句。
“没关系,我不怕疼。”
而就在刚才,这句话从白景尘嘴里说出来,一时间勾起了那么多的回忆。
白里手里本来拿着被热水泡过的毛巾,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冷透了。
白景尘一直看着他的样子,眉间竟然也不经意皱了下。
他用手捏住白里的手,和毛巾一起再次泡入热水之中。
少见的,白里没有反抗,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然后白里低下头,看见那盆被白景尘伤口染红了的热水。
愣了三秒。
“真的不疼吗?”
语言里满是哀伤,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白景尘。
疼,是真的疼,满手的伤口插入热水里,一瞬间痛得白景尘心脏麻痹,不过,那又怎样呢。
他稳了稳声音。
“没事了,都过去了。”
白里抬起头,眼里似乎有些潮湿,这些年她受的苦,她不祈求有任何人明白,但是突然这一刻,她竟然有一种感觉,白景尘和她是一类人。
她从热水里小心翼翼拿出他的手,转身去换了盆新水。
“白里丞相,你就这么讨厌本王跟你开玩笑吗?”
白里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他一眼,她没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就刚才,本王不过在旁边看看,鼓了几下掌,丞相若要杀了本王一般。”
他的声音少见的低沉,甚至有些试探。
白里端着水放到桌子前。
盯着他的眼睛。
“恩王殿下觉得我是想解气?”
她鼻子哼了一声。
洗了洗手里的毛巾。
“微臣不过是不想让你左手传染右手而已。”
她脸上带着云淡风轻。
“此话当真?”
“当然当真。”
两个人四目相对,彼此都笑了一声。
白里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解开了,发觉这个白景尘,可能和其他人不一样。
很不一样。
“我开始了。”
白里轻捡起来小刀,将一颗颗水泡全部挑破,每挑破一个,就一汪黄水淌出来。白里的眉皱地越来越紧。
现在还好,还不痛。
她试探得将所有水泡上包裹着的皮挑起来,之后用小剪子一下一下地剪掉,尽量轻柔,但能感觉到的,白景尘的手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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