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提枪上阵染指了柳水云的那四位,那倒不急,得慢慢来。
反正暂时,她是一定不会离开林州境内的。
柳水云走得很快很低调,秘密而行,当然是怕被人再拦路截道。她要在这里做戏做全套,尽力维持着他人并没有走开,或者肯定会再回来的假相,让他安然走远。
她也要等着柳水云去的远些了,让柳水云那事儿也过得久些了,那几位出了事儿也往柳水云身上赖不上了,才对那可恶的大人们动手。
再说她自己,当然也不好真的直接打上门去,让自己或让身边的人成了逃犯。她也得铺陈一番,尽量报复人报复得片叶不沾身。
并且,她也想在这里等着,给柳水云时间让他想清楚,看他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回来。虽然在一起并不是最理智的选择,可是,武梁告诉自己,说服自己,如果他肯回来,她愿意放弃散漫自由跟他去隐居。
谁让他们相处了那么久呢,谁让相处的感觉那么好呢,相处中的点点滴滴,怎能说放就放靠着理智硬xing抹煞?
说起来他们的聚首和相离,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也没有什么肝肠寸断,真的,不管是他被rǔ还是他离开,她的悲与痛,都不到肝肠寸断的程度。或许她是真的有些薄qíng吧。
不只她是,他也是!要不然怎么能离开得这么轻易!武梁愤愤然地想。
其实他真不是什么好人,明明都要走了,却偏呕着她,非得含泪带笑脉脉含qíng喃喃欣慰着什么“我终是没有看错人……”,呕,酸死人了……
怅然了一会儿,拍拍手,转身收集资料去。
那几位最开始还有所保留,到后来就开始比赛看谁吐糟得深刻快速了,因为最初他们是被关独关押各自挨揍,后来被放一块群养了,可惜四个人永远只有两份饭食,而他们又不是没得罪知府大人,既然已经开了口了,又被其他三人知道了,还遮什么掩什么,要死也等以后再死,先不要被饿死这里再说呀。
反正吐糟出来的那知府大人从前的种种黑历史还真不少,也不知道有没有一些是胡编乱造的,但是管它呢,她是黑道“滴血门”哪,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要给他拨乱反正不成。
把那些违法乱纪事项细细收集起来,该整理整理,该编派编派,该捏造捏造,该深加工深加工,反正老娘健在,就不能让他痛快了去。
然后收拾收拾铺纸磨墨咱左手书,纸条小抄写呀写……
柳水云那个大土豪走了,于是武梁他们四个人日子自然要粗打细算,客栈房费贵呀,于是租住了民居。独立的小院,僻静的位置,下黑手gān黑活儿不知道多方便。
杜大嫂进来,递给武梁一个包裹,那么轻那么小,打开来果然只有一叠银票,数了数,乖乖的两万两……武梁知道他有多少钱,这是留了一半身家给她了。
看着那些银票,武梁忽然就觉得这个人其实有时候也挺霸道的,他想跟来他就跟来了,他说走开他就走开了,他说要补偿他就这么给了,他留给杜大嫂,还特意jiāo待杜大嫂等他离去些日子再转jiāo她,好像怕她追去还似的。
武梁默默翻看一遍,他这般事事都预想得周全,大约完全没想过会再回来吧?让杜大嫂原样收好,继续该gān嘛gān嘛。
林州一向是个偏安一隅的州府,相对还算安宁。但再安宁的地方,八卦永远不会停歇。前段柳水云事件稳占头条,传得着实欢实,毕竟当初柳水云是那般被送回去的,那样的qíng形,多么的难得一见。
但一件事儿,传得街知巷闻后,也就慢慢该走向凋零了。想想看你兴致勃勃给人提起来,人家一脸轻视道:“谁不知道啊”,是不是很没趣?所以大家热烈讨论一番后,也就慢慢退却了热度。
但是最近,又有新的头条出现了,并且大家参与的热qíng相当的高涨。
事qíng从某天早上说起。有早起的商家开门迎客,忽然发现门前地上,落叶似的铺着满地纸条。随便捡两张起来一看,上面写着的竟是知府大人的某某罪行。
商家吓得什么似的,yù要装作没看见不加理睬,却又到底忍不住好奇,四下一看无人,便忙捡几张藏了起来,并且趁着别人家都还没开门,又忙忙将自家店铺又关上,想造一个我比你家开门还晚,咱啥也没看到,啥也不知道的假相来。
只是真正要开门做生意没多久后就发现,咦,用得着他装吗,又不是只有他家门前有,满大街都是,连城门处公家的公告栏里,都满满当当贴着不少呢。
还不老老实实贴严实了,只贴那么一个角,飘dàng得幡旗似的,方便大家撕了去细细检阅或收藏。
巡街的衙役竟然没能及时发现?或者也及时发现了,只是到处都是,却是清理不及。反正这么一早上之间,关于林州知府的许多罪行,也是长了翅膀似的传遍市井之间。
大家都知道了,你还遮掩个毛线啊?人家都在谈论,你再吆喝着别议官家别议官家有用么?
并且大家jiāo流中发现:咦?竟然你的纸条和我的纸条不是同样的内容唉。来来来,大家jiāo换看看?
于是发现真的唉,这位的纸条上写的是某年某月某日,知府大人他指使某某痛打了谁谁谁,谁谁谁的老母不依,被推翻在地撞破头病躺两月呜呼……
而那位的纸条上写的是某年某月甘日,知府大人qiáng买谁谁谁家的地,那谁谁谁不卖,于是被人告他家qiáng占别人祖传田地。官司打到知府堂前,谁谁谁败诉入狱,地没收入官。现在去查,肯定在知府大人手里头……
唉等等,你的纸条上写的是那个狗头师爷的败德事?这位呢,你捡到的是关于那个门子的?
……这个,这个,这必须得互相传着好好看看啊。
说起来,武梁他们编排的再多,毕竟几个脑袋到底有限,事实也好胡编乱造也好,实在都抵不过人民群众的想象力丰富啊。
很快的市面上就见到了各式各样的说辞文本。
你想啊,我想和你jiāo换看呢,可是捡到的纸条故事不出彩啊,或者根本来晚了就没捡到纸条,嘿,咱虽然在店里做学徒但咱也是认识仨字儿的,咱不会自己编吗真是……嗨,咱还碰巧知道某件事儿的小内幕呢,也整出来bào个料呗……
……于是林林总总各色的纸张,各色的字迹,各色的故事,那叫一个丰富多彩。
亏武梁他们那时候为了纸张,字迹,事例,人物还耗死了不少脑细胞,如今看来,其实相当没有必要嘛。
人民群众的智慧也是无比深厚的,在热爱的八卦中,大概更热爱关于绯闻那一卦。
传阅议论传单的同时,关于知府大人得罪了谁,是什么人在这般搞他,也是众说纷云。
最完整的版本,是说知府大人的八姨娘,就是最近才抬进府的小美人儿,原本是江湖上什么什么大家的qíng人儿。如今被他硬采了花还抬入了府去,人家小美人儿的老qíng人儿不gān了,这要来报夺妻之恨哪……
这个版本的传说里,有人连知府大人那一担挑男人姓什么都知道,还知道人家有多大本事,gān过什么大事件。也确有知道点儿内qíng的人证实,这八姨娘确实是知府抢回来的,那小娘子下花轿还哭呢,哎哟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可人怜儿啊……
好吧,靠谱。于是越发传得有鼻子有眼儿了。
外间这般佛沸盈天的,知府大人能不知道么,早跳了八百回脚了。既气急败坏,也心虚胆颤,恨不得把那主事者翻出来痛宰五十遍。
只是冤抓了不少人,就是找不到幕后真凶啊。
那时武梁他们几人蜗居在小镇上,自然也没少了被怀疑,反正没过几天就有差役找上门来巡查了。查呗,咱都是老实人啊不怕查的。
问人?柳水云有事,回京去了,你丫的去追吧。她么,有病,暂停在这里病养呢。咋了,犯着谁了么?你来惹看看,姐姐面色蜡huáng站立不稳呢,分分钟病死在你面前不算碰瓷噢……
几个差役看看这伙儿人,一个病娘娘,一个小丫头,一对憨厚老实样的黑脸堂农民,看着也不象敢惹妖蛾子的。
他们是按着指令冲着柳水云来的,听说他人已经走了好几天了,核对之下属实,也就没心qíng理会他们这些人了。
实际上当初杜大哥杜大嫂他们在城外可是跟差役动过手的,可惜林州的那些差役,这不林州正非常时期嘛,都忙着戒严知府衙门嘛,哪还有空跑这么远来办这种差?
而这镇上的衙役却是没见识过他们的身手能耐的,听说主要目标已经离开,现在又是敏感时期,多余的事儿,他们哪里还会招惹。连知府大人都不知道招惹了哪路神仙,被泼得一身墨被民众唾沫星子快淹死了,他们这些小差役能不收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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