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接下酒楼,折腾的动静这么大,这是愿意老实呆着让人养着的节奏?
程向腾说不上有多失望,也许从她着男装大咧咧走在人群中,兴高采烈四处张望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女人,还玩心大着呢,肯定又在琢磨什么。然后听说她跟人接洽商谈,把人三万两银子压到两万,把人老板快气哭了。
最后两万六成jiāo,这位得了便宜倒不吝安慰人家:“你看看呀,比我理想的价位高六千两呢,才比你理想价格低四千,还是你赢了……”
听人转述,程向腾就象亲眼看到了某人那小赖模样一般。算了,随她吧,不管他承不承认,她在外这一年多,就是过得更开心些。
这女人,反正他这老爷们儿也管不了了。
可是,他们之间,到底要怎么办才好?程向腾忍着没去看她,一直相当的纠结。
还好,如今她要做生意,还肯用他的人。程向腾那乱糟的心,忽然就定了下来。
大约武梁肯留用金掌柜,就是一个信号,是那种“你既然接受我的帮手,所以咱们还是好基友对吧”的意思。
所以程向腾来了。
不论如何,有件事儿他觉得很重要,想要跟她说清楚。
但傲骄的男人一开口还是一样的傲骄,武梁叫了声“侯爷”,程向腾身子就僵了僵,人没回身,就已经开了嘲讽体,“呵,离了程府,原来是要做大商人啊。果然出息呢。”
商人是出息的行当吗?瞧不上就瞧不上呗。
武梁心里嘀咕着,还不待说句什么,程向腾却扭头看清了她的模样。再开口声音就有些变调,急吼吼的,“你病过?怎么这么瘦?”
武梁:“……没病。”
她哪有多瘦?只有稍微瘦了一点儿点儿好不好。主要是天天在外面跑,脸晒黑了些,色泽深了,视觉效果上显瘦了吧。不过她也没有黑很多吧,只黑了一点儿点儿好吧。大男人家,看女人的眼光那么高的分辨率gān嘛。
武梁有些不自在。若是从前,她可能随意地说句“哪有……”就完了,如今,只敢老老实实回话了。
决定回京开始武梁就想过很多次他们见面时候的qíng形,她想她会平静坦然,看着他笑着说“好久不见”。可实际上真的看到他,武梁说不出那般轻巧的话来。
还有那种“最近过得好吗”的常用句型,她也是绝不敢问的。
好或不好,他不是她该关心的了。再者开了关心体贴的头儿,收不住场怎么办?
所以她想过,如果程向腾能平心静气来见她,大约大家还是可以坐着喝喝茶,说几句“天凉好个秋”的吧。
没想到男人话题开得有些偏,一时气氛有些怪。
男人也瘦了,或者不是瘦,是神色间的沉郁,让脸色显得不鲜活。
还有他身上的衣服,很是眼熟……武梁扫过他的衣袖,果然是旧时衣服,心里越发的不自在起来。
他身上穿的蓝绸衫,是当初放在洛音苑里的衣服。男人衣服多,就跟男人的女人多一样,每个姨娘那里都有早起备穿的应季衣服。
这衣衫的袖口外侧,某天曾被她用同色画笔画上去两枝弄姿梅花,扭曲的枝条,妖娆得女人身体似的,细看还眉眼jīng致,长发飘逸。他最初没看出那隐形,穿出去行走四方了。后来不知道被谁提醒,才发现堂堂侯爷着实骚包……
然后她就悲剧了……
这件衣服成了调笑用品,他后来便没有再穿过。不知道这是抽的什么风,竟然又穿出来了?
武梁没敢多看,默默的低了头。
程向腾当然是故意的,见她难得有些窘羞,他偏仰起了下巴,斜睨着她不说话。气氛越发有点儿怪。
武梁先忍不住,抬头挤起了一脸官方笑容,正准备问一问熙哥儿,程向腾却展开手里的一张告示纸,点着道:“你发告示就发告示吧,文字说明就行了,gān嘛还在上面画画?贴在外面人人瞧着很好么?也不知道稳当些。”
说着有意无意的,抚弄着他的衣袖。
武梁:……
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肯定不能耍横的,来句“我画我的,要你管吗,你谁啊”。
或者撒娇卖乖,软软哼咛“知道了,以后只画给爷一个人瞧……”。可以去死了。
她嚅嚅了几下嘴唇,最后还是乖乖答道:“知道了。”
然后,程向腾递给她一个匣子,简单说:“给你的。”
武梁接过,打开。小匣子里晶晶亮亮的金刚石珠子,九颗。
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武梁:……
她托着那匣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从前收他的东西,很坦然很觉得应当应份,现在再收他的东西,算怎么回事儿呢?拒不接受?只怕她也拒不了。做做姿态使劲儿推辞一番再收下什么的,她不想那么做。
程向腾说:“你那里还有一颗对吧,齐了,你要的全部。”
然后他提起了张展仪,说那女人心思不正,你以后少跟她打jiāo道,她讲的话,也忖度着听。——这就是他觉得很重要的事儿,不管怎样,说于武梁知道,他对那个女人,无感。
武梁见男人这般说,便揶揄地笑了笑。没被乱花迷眼,还是迷过后眼不舒服所以觉悟了?
程向腾见她笑得淘气,想着她大概心中释然了,便也跟着笑起来。
他是相当高兴的,知道她接酒楼的银子,是拿珠子换的,不是随便什么人资助的的时候。看看这来财的手笔,谁敢说她不能把生意做成?
武梁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看人家笑你就笑,怎么一副傻傻的样子?难道是东西能送得出去所以很慡?
也好,她替小程熙攒着。
说起小程熙,程向腾言简意赅得很:那小子……他好得很呢。
然后就没了。
武梁心里还小忐忑了一下,这怎么个意思,不愿意她提起程熙?不是吧?
所以她让程向腾帮着拿拿主意,关于酒楼名字。原本她是想叫“成兮酒楼”的,含了程熙的名,可以借侯府的势,并且这酒楼若有盈利,还不是给那小子花用去。
如果程向腾不想她提程熙,她就gān脆改叫“五粮酒楼”好了。
程向腾听了这两个名字,便又高兴起来。他喜欢“五粮”这名字,肯这么起名说明她记得从前呢,那什么姜姑娘,谁要叫那名字。
不过当然他不同意真的用这两个字,说女人家名讳怎么能让这个那个的乱叫去?还是叫程熙的名字好。
于是问她是哪两个字儿,是不是“承喜”?说着手指头点了茶水,在桌上写起来。夸说不错,简单又喜庆,听起来很吉祥。
武梁:哎哟,那人家心qíng不好的,还不能来吃个饭喝个酒了?
武梁也沾了茶水,写出“成兮”两字儿来。说什么事儿都能成,才是真正万事大吉呢,不比你承喜好?喝了我家的酒,回头治个丧都能治出喜感来……
程向腾:……有学问。不过会不会有点儿太直接啊,这么成兮成兮的一叫,别人一听就知道咱家那小子了呀。哎,我的名字也不错,也可以取一个字来充数嘛。
比如,“向喜”怎么样?
武梁没忍住,就笑了起来。“向西?取经去?咋不向东呢。”
程向腾写了“向喜”两字指给武梁看,然后自己也笑起来,“这俩字儿看着象人名,我家兄弟似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气氛很融洽,不知不觉竟聊到很晚。金掌柜溜得很彻底,最后是程行来叫。
分别时程向腾说:“不管你在外面做什么,我一直都在。”
那时候她已经站在了厢间门口,当着程行的面,她大大方方的应着“知道了”,当时想得挺美好,自动作着“我一直关注你,我是你的依仗”这样的注解。
后来才发现,依仗倒也是依仗,不过有时候也叫做障碍。比如,当你结jiāo个什么人,尤其是男人的时候……
…
接手了酒楼,武梁当然一心都在酒楼上。说是给了老板十天时间搬家,但人家既然早生了去意,也无心再多磨蹭,老板很麻利的铺盖细软一卷,小东小西不要,找镖行托运行李物什并家小回家乡去了,只他自己留下收尾。
武梁寻思着怎么整改,没事儿便在酒楼里晃悠。
她喜欢酒楼后面的那个大院子。也没别的好,只一个词可形容:阔大。
深和宽都有三进的长度,用院墙隔断。
一边住着使唤的下人伙计,以及任盛放酒楼物资的仓库等。院里没有种什么花糙树木,如今正临酒楼变故,越发没有洒扫整理,院里显得有些荒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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