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隐宸盯着她没说话。
邓隐宸带来的人,自然都看邓隐宸神色行事。本来是乘兴而来的没错,但他如今变了脸色,旁边自然也有人不客气起来,对着武梁横声蛮气道:“你谁?当咱们是来讨你家剩菜的不成?”
一副随时扁死你的样子。
武梁不紧不慢,微歪着脑袋,瞧着邓隐宸温温吞吞地笑,“官爷表急嘛,众位官爷都有热乎饭菜招待的。不过呢……就没某人的份。”
一副说笑平常的样子,一副不把自家头儿当颗菜的样子。一帮人互相看看,没人再说啥了。本就明白邓统领这么过来捧场,自然关系不一般,如今你怒了人家还在耍花枪呢,只怕关系不是不一般,是很不一般了吧?大伙便都看向邓隐宸,等着他表态。
武梁已经转头招呼人,“那谁和那谁,快在门前加几张桌子,好安置官爷们就座。”
然后这才转头问邓隐宸:“剩菜,吃不吃?”
那位在后院听戏,他们要在马路边儿摆摊?邓隐宸翻了她一眼没搭理,昂首举步就往后院里去了。
看得出她小紧张,邓隐宸心里稍稍舒坦了那么丁点儿。
尼妹,偏往一块儿凑。武梁赶紧把刚才的那谁们叫住,“快去跟后院里客人说说好话,把大家桌子往边上挪挪,腾出地儿来给官爷们加桌。”
有的事,专门去想,可能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但却可以在某个电光火石间,忽然就知道了答案。
对于邓隐宸来说,那个课题就是:该拿这个女人怎么办?
怎么办?放她在那里,远不得近不得,不管不顾也不得。他和她之间,做同谋,做朋友,好像关系挺亲近,可实际上,他们甚至连个风chuī糙动的理由都不需要,随时都可以了不相gān。
因为他们一直谁也不是谁的谁,一直缺少有力的维系。
她那么不喜欢程府,但她在程府呆了那么多年,她好不容易出了程府,她现在还要和姓程的笑语宴宴。
因为他们有关系。
邓隐宸径直过去,朝程向腾抱拳见礼,然后程熙跟他见礼,然后一群人互相见礼,寒喧了好一阵子。那回子,他一直盯着程熙使劲儿地看。
邓隐宸很忙的,之前圣上不过让他往西南探查敌qíng,现下正式旨意下来了,整军,练兵,准备带大部队去剿匪。
当然兵不能都从京城调,毕竟京城驻军还要守卫京畿身负要职呢,而从各地抽调上来的人马,很有些各自为政一盘散沙,他需要尽快把他们糅合在一起,然后,进发。
所以他来,就是单纯的吃个饭,下午晌还有许多安排呢,比不得程侯爷如今清闲,可以坐这里慢慢的听戏。
剩菜不剩菜的,反正扒饭挺快,在一桌人还没吃好的时候,他把碗一推,招手叫来武梁,道:“我有话问你,借一步说话。”
眼睛四下一扫,然后站起身就往左院门口走去。
当然院门是紧闭的,只是那里和待客区之间,隔了几重丛竹花糙,无人在那边逗留,算是僻静地方。
不过那里的qíng形,这边影影绰绰间还是看得见的,也算不上幽会啥的。
对于邓隐宸的人品,武梁还是信得过的。这个人人前守礼,向来不会行事出格。何况人家这样大大方方当众邀她,她自然不好捏扭推托。
她不慡的是能有啥事儿啊,要搞得这么神秘?要非得今天来说?改天又不是不见了。当然她面上还是淡淡的,落后几步跟着去了竹丛处。
邓隐宸看着她走近,盯着她道:“我只问你,你心里还在想着要回程府去吗?”
武梁见他问这个,自然迅速摇头,这想法她坚决没有啊。
那就行了,邓隐宸脸色松散了一点儿。
“那你为何跟姓程的那般近乎?”坐一桌上说说笑笑,怎么没见她坐他桌上同他说笑?
武梁又摇头,“哪有?不过程家小少爷专门来看我的,所以我有空就陪一陪他了。”嘴上虽然解释了,心里却老大不乐意的,你谁呀我就得跟你解释,我跟人近乎碍你啥了。
邓隐宸点点头,“那柳水云呢,还旧qíng难忘?竟专门为你搭台唱戏呢。”
武梁皱了眉,把不高兴明明白白摆在了脸上。
邓隐宸不理会,只管沉默地盯着她看,非得等到回答的样子。
武梁不想一直拗着,沉默久了倒好像她无言以对似的,所以翻了翻眼就老老实实道:“我出银子不能请吗?”
邓隐宸便不说话,就那么无声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轻声道:“你过来些。”
武梁还以为他真有什么不好被别人听到的话要说呢,于是走近些。一步之遥才要站定,邓隐宸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就那般紧紧搂住了。
qíng形急转直下,武梁这一惊非同小可。夏日衣薄,两人这么相贴着,那qíng形若被人看到,那定义便远远不是暧昧,而是赤果果的jianqíng。
武梁心跳得什么似的,她使劲地挣,却是徒劳无功,离得太近抱得太紧,连踢他都腾不开腿,只能攻击值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地踩跺人家的脚。不远处都是人,扑腾出大动静来她都不敢,更何况大声叫嚷了。
借着搂抱的姿势,两手在人家腰间软ròu上又揪又掐,脸扑在人家怀里,照着那胸口就狠狠咬上去。
虽然隔着衣服,邓隐宸也疼得吸了口冷气,看着发狠的女人,他威胁道:“再咬我就亲你了。”
武梁急忙松口,眼神不善地抬头看着他。
邓隐宸抬起一只手,遮住她恶狠狠的眼睛,温声道:“我等下很快要走,然后也很快要带兵往西南去了,未必有时间再见你了,所以长话短说。”
他顿了一下,吸了口气,才语气很快地又道:“我心悦你。我想你做我的女人,我想你生个我们的孩子。你可以仍然按你的方式生活,你可以把孩子养在你身边,入你的户随你的姓,陪伴你生活老了给你养老。我会帮你办好收养手续,不会坏你名声让你活得不自在,你看可好?”
虽然用的问句,却显然不需要她回答,因为邓隐宸很快又道:“你认真想想我的话,等我回来告诉我答案。”
说完就松开了箍在她腰间的手,转身就走。
……
qíng节发展太快,武梁不由蒙了蒙,人家走了她还站在那里傻眼,机械地整着衣衫。
抬头四下里瞄瞄,不得不说这人还真会挑地方挑时机,这边竹丛边上,竖着块高高的太湖石,倒能遮人耳目,那边柳水云正在台上抖擞,应该也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
心里一时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反正毛得很。她觉得她得好好整理整理。
当然那些没注意他们的大多数,不包括程向腾。他听到邓隐宸邀武梁借一步说话,他看到他们走向一边。他眯着眼睛听戏,眼睛却一直看着他们所在的地方,也一直能看到他们那隔了三四步站着说话的身影。
他看到武梁摇头,皱眉,脸色不快。然后,她走近他。
可是那该死的石头,挡住了他的视线。他错了错身,仍然看不到武梁的脑袋。那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丁点程向腾的后背头肩。
柳水云是当众约武梁说话的,他即刻就跟过去,倒显得太过小气。
可是,程向腾心里十分不快。小气就小气好了,他数着数,在台上柳水云耍着花式拖着长调唱完第三腔的时候,他霍然站起身来,他要过去瞧瞧……却看到邓隐宸已经大步回来了。
邓隐宸回去席面上,很快就告辞离开了,离开前楼上楼下的也到处揖了揖,主人似的放话,说感谢各位光临啊,也请各方朋友继续多多关照啊……然后一群人打马走了。
程向腾继续不快。
他听完了完整版的《寻妻》,然后饮着茶看着一桌桌的客人抹嘴走了,这才起身去了左院。
戏散了,席散了,酒楼大伙儿终于可以稍歇一歇了。而武梁根本没有送客,邓隐宸走后不久,她就领了程熙在左院里玩。
程熙对那满地咕咕的jī十分感兴趣,正追着左扑右扑抓活的,也不知是要养还是要吃。
程向腾看着站在旁边的武梁,指着墙侧的石桌,道:“过来坐。”
他有话说。
“酒楼开门红,应该生意会不错,恭喜你。”他道。
武梁点点头。程向腾的样子挺深沉,完全没有高兴的劲儿,她等着他后面的话。
其实她是有点儿小心虚,刚才邓隐宸那样,也不知道这位看到听到点儿什么没有。她知道他一定注意着她,她从石头后走出来后,他神色不快的盯着她瞧了好久。
“只是女人家,别总抛头露面的。以后酒楼的生意就jiāo给金掌柜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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