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梁挺严肃告诉他,不可横生妄念,好生过自己的日子便是,鼓动熙哥生不切实际的念头,那就是害他。
那时候她想着,如果季光在后面一味怂恿,程熙没准也会头脑发热,实在不行,等程熙大了些,想个法换了他去。
但季光告诉她,他想积攒些力量,绝不是想争什么,而是防着什么。他说身为长子,少爷无奈就处在碍人眼的位置上,万一被人bī得狠了,也得有自保之力不是。
这个武梁很以为然。
后来查了季光,发现这人处理很冷静很有条理,也很会铺展人际关系,行事并无不妥。程向腾看中的人,当是也不差。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如果是有人故意,季光是否就觉得到了那种“被bī”的境地,想要动一动了?
可是,他只怕还不够了解程向腾。在立世子这样的大事大非面前,指望她女人一言就想投机取巧?太高看她了吧?
她不回京,就是表态了。
这边武梁也明确告诉杰克逊她不再奉陪了,大家有缘再见吧。
反正当初关于采买只是个口头约定,他又一拖再拖,如今对她已无多大意义。——她有几百万两呢,这位一船货满打满算一百六十万的主,能采买多少东西去?
结果她越是要退,老杰先生越是不肯放人。最后gān脆把订货单拿给了她,直白告诉她:就按这个清单上列的数量和价格,只要总价能按单上标示的优惠百分之三十,其它赚钱多少都算她的。
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清单啊。
武梁听了这话更是兴趣全失,人家给你报过价,她得给讲价到七折,之后还指望有钱赚?怎么听着那么不靠谱呢。
不过话说回来,老杰同学也不至于还指望她给他赔上点儿去吧?
武梁好奇地仔细瞧了瞧那单子,然后不得不说,老江湖就是老江湖,靠猜的,也猜得相当不错嘛。那标价,真是相当触目惊心啊。
上面列的货物,武梁也不是行qíng全懂,但个别她是知道的。比如各地名绣,特产,药材等,这些东西在市面上价格还是相当透明的,就这样单上的加价一般也在百分之五十以上,这就是明着坑老外啊。
这还是有固定价格可考的,而象有些手工艺品,根本就靠估价,只要chuī得玄乎一点儿,引得老外的兴趣,那价格就更没谱了。
统总一百五十万两的货单,武梁约摸着,得坑人家一半以上的差价吧?
这显然就是那两个翻译的手笔。他们年纪都不算小了,没想到胆子也很肥大呀,太敢下嘴了,让武梁不佩服都不行。
不过话说回来,有钱不赚是傻蛋。这么算下来,好好的讨价还价一番,替老外省个百分之三十啥的,也还能得个小几十万两的赚头??
那gān嘛不gān?
武梁讲价,最后答应给老杰省两成。
然后她也省劲儿,直接亮出清单,在聚在胶州湾的商人们中间询价:你家有没有啊,有什么价啊?没有,你朋友家有没有啊……
有货的便纷纷来投诚示好,哎哟,姜老板订我家的吧,我家的比旁人的好……
看吧,买东西比卖东西容易多了。
只是采购这事儿吧,比较琐碎繁杂,要看样订货,和人沟通讲价,等人备货,验货,运输,钱银如何jiāo付等等,一堆的事。
这一忙,就一直忙过了年尾年头,完全把受伤的程熙放在了一边。
直到来年阳chūn三月,才彻底办完胶东这坨事儿。
送杰克逊同学走时,她被程向腾的一队私卫在码头上给拦住了。说是她这趟赚了大钱,别人猜也猜得到,怕她行走不太平,侯爷特意又遣人过来保护她的。
芦花说哎哟哟,侯爷是不是怕姑娘坐船跑了呀?哎哟这船听说要去好远好远哪,是不是日头落地儿的地方?姑娘咱们啥时侯也去看看吧?
然后还怪腔怪调地模仿和笑话人家的鸟语。
……芦花你真不小了,童真都被你玩坏了。
还有,咱说话连说带笑的就算了,能走路别连跑带跳的吗?你娘给你找的隔壁邻居阿三儿憨厚老实你不要,非说要找个象姑娘这种走南闯北的,还矫qíng说找不着就不嫁,陪着姑娘一辈子。
可姑娘又不能娶你呀。
看看咱们现在的队伍多壮大,丫头你近水楼台还不赶快好好表现,将这些走南闯北的汉子们拨一个到你盘里啊。
不过队伍太壮大了也是愁人,这出行也太过拉风惹眼了吧?
仔细想想还真没什么地方想去,并且小唐氏已经身在huáng土陇中了,那凤钗的事,根本没有人提起,也不知道有没有陪葬了去。总之,这件事儿应该牵连不出什么来了。
所以武梁便决定回京。
她回去稍事休整,回味一下享受一番什么的,反正暂时也没有雄心壮志去继续拓展什么业务了。
并且,姜十一正是月底下场,她早让人送去了一应用品和银子,如果顺利,她回去还正好能赶上为他作贺呢。
而程熙,也早就好利索了吧?
…
这么久过去,程熙的伤当然早好了,并且程向腾和郑氏的关系,也早和解了。
或者说也不算和解,是被程老夫人镇压了。
男人和女人斗口舌,一般男人都不是对手。因为男人的思绪总是那么一条线,不多扯无关的东西。
程煦你都十八了,都是大男子汉了,把弟弟妹妹带去骑马撒欢儿,不捡那开阔的地面儿去,偏往那山狭路隘的地方跑?出了事不该怪你怪谁?
再说你不会走路就被人带着在马上跑了吧,如今这么大了,竟然连马都控不住?竟然硬生生让自己的马上去踩着弟弟!你学艺不jīng至此,可见多么惫懒不经。
没能耐嫌道窄!这要是上战场,你还能杀敌?难道战场上得让人专门腾出条道来让你跑马?人一多你还不得先把多少同袍踩死在马下?
……反正程向腾就是围绕着摔下马一事儿,责怪程煦。
但郑氏不同,女人嘛,思绪散开了那是一大片。
从自家男人苦守边关以身殉职对这个家劳苦功高,说到如今孤儿寡母看人脸色。
然后又跳跃到大房孩子虽小却也个个懂事,没有行事不端招人非议。而二房污糟事qíng却一件接着一桩的,这样那样尽是个没脸失耻的,使得他们也跟着面上无光。——名声上带累了他们。
又从他们母子生活检点说到生活简朴,除了府里正常开支,谁都没有多花一文。
而二房,简直就没有什么省心的。小的一个药罐子花钱如流水,一个毛没长齐的也养着一整院的闲人,还有两个女儿,小小年纪就被舅家敲一大笔陪嫁银子去。
还有大的,更是直接扔银子。小唐氏横死,虽然唐家最后没有再大闹,但到底还是要求厚葬的,这也不算过份。最后陪葬了大大的一笔。
并且,郑氏说,侯爷这二婚过了,总是要三婚的吧,只怕低门小户的也看不上,还得求娶那高枝玉叶的去。到时候这彩礼下聘又一大笔跑不掉。哎哟不说别的,就侯爷一人这成亲成亲的,就抵得上我家三个儿子将来办事儿了。
这宗宗样样花费的,都是公家的吧?——财物上一直是他们在吃亏吧。
并且二房持家无能,也是她在管家出力。——咱还劳心费神做贡献了吧。
总之一件件一桩桩说起来,郑氏是样样站得住理。
然后她说,你看看这些我不是不明白,但我从来不跟你们二房计较这些。为啥呢,我是长,我和相公从来都要给孩子做表率。将来烈哥儿是要撑起咱侯府的,我不能教得他行事偏颇失了气量……
一副我虽不跟你计较,但吃亏咱要吃到明处的样子。
最后又绕回来,说煦哥儿这么一件无心之失,该赔礼我和他给你赔礼,该道错我和他给你道错,但连大人都不能避免,何况小孩子家又谁能无错,二叔你就不要再抓着他不放了吧……
反正左说右说就是不让程向腾罚程煦禁足。
程向腾沉着脸不理会郑氏的诸多说辞,反正他管外院,直接让人将程煦给关了。另外还捎带上了老三,让他一并陪绑去了。小四是女孩儿家,就不算她那份了。
把郑氏气得不轻。
程向腾这回头才同她细讲道理。
“嫂子你说,兄长不在了,我做叔父的训侄子不应该么?难道就因为程熙是我儿子,所以他受伤了我就该谦让客套着不罚老二吗?非得等他伤着别人家儿子,酿成大祸了才罚吗?
我是把他们兄弟都看成是一样的,所以才该罚就罚不讲客气的。这一点上,嫂子心疼我理解,但慈母多败儿,处罚是不能罢了的。”
“只是也怪我胡涂,竟然不知嫂子原来有这么多的怨言。说出来也好,咱们可以一件件的来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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