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无良_古锦【完结】(3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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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是伯爷夫人,也只不过点那么一句,她听进去就听,听不进去,她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

  于是世子夫人打着哈哈cha话,错开了话题。说东说西的唠扯,言语得体,却也一径的盯着她瞧,好像她脸上长了花似的。

  武梁不介意被人围观,心里也多少有些得意。

  从前,邓隐宸一个妾室,就可以对着她冷嘲热讽出言不逊,现在,这样的人物想出现在她面前,已经需要合适的借口才行了,比如端茶倒水,撩帘挪凳。

  从前,邓隐宸夫人高昂着头颅,眼风都不带扫她一下,她却一照面就得低眉折腰陪笑恭敬。

  现在,高堂在座,她陪坐下首,不该她开口的,她话都不能乱接。

  当然这些高贵的女人们,大概还是瞧不上她的粗野行径的。但没关系,有表面上的虚假客套就行。她就喜欢看她们那又是瞧不上,又不得不费心陪着,就是拿她没办法的别扭小样。

  她也没耐心同一帮女人聊个没完,很快便直接说要见邓隐宸本人。她来探病的,当然要见到本人才算探过。

  一语出,一屋子女人们便各个表qíng微妙,默默掉了一地眼珠子。

  邓隐宸夫人更是一脸遮不住的猜疑防备,怕不是联想到她想不计名份为邓某服侍终生,甚至此番这是上门bī宫之类的大戏上去了。

  其他女人们默默互相对眼,最后老夫人开口,含蓄地跟她讲其中的不便。邓隐宸现在什么qíng况?一身láng狈趴卧造型,根本不适合外面的女人探看。

  并且,老夫人口气委婉,但意思明白:这里是伯爷府,那边还有程侯府呢,可不敢不拘小节行事,免得传出对夫人不利的话来。

  不然隔了屏风问侯一声也就罢了。

  讲究多,但还知道护着儿媳妇,按理算个好婆婆。但不知道为什么,武梁一进这种高门大宅就憋气,一跟这些满嘴规矩礼仪,斯文假腻的女人们周旋就耐不子xing子,就想动用江湖规矩速战速决,图个gān脆慡利。

  果然外面混久了,自由散漫得收不了心了。

  也多亏她在外面混这么久,到底挣来了和她们平等说话的底气。

  她当然不能说其实咱将他扒光过,咱啥没见过就别装虚的了。只笼统表示邓统领和她朋友论jiāo,并且他这伤和她也颇有些渊源,她十分担心。望闻问切她是不会,但也要知道他气色到底如何才能安心。

  至于其他的细节说法,就留给邓隐宸自己解说吧,她就不管了。

  邓老夫人见她坚持,便不再说什么,亲自作陪,去往邓隐宸这房的院子。邓隐宸夫人将那点儿不qíng不愿敛得一丝儿不剩,乖巧安顺头前带路,什么废话都没说。

  邓隐宸的病chuáng前,肯定是一刻都不会离了人服侍的,所以本来也不必他夫人前去接待。但估计她自己不放心,想要听听她来意如何说些什么,所以专门过去见客陪客的吧。

  女眷来访,显然已经通知了这边做了准备。到了房前,从门内迎出来两位美人儿来,梳妇人发髻,应该是邓隐宸的妾室。见了众人齐齐的福礼,一直待众人全进了门才敢起身。

  武梁扫一眼邓隐宸夫人,这位神色淡然眉眼不动。但武梁看得出来,那两位美人举止庄谨不敢轻言浅笑,全然是因为她的缘故。

  全不象表面融洽的内宅女子们,或姐妹相称,或唤声夫人奶奶,至少会过来象征xing的搀扶一下,说一两句招呼的闲话,有面子够胆子的,还凑趣两句场面闲场,然后跟紧在身侧服侍。

  从前大唐氏那么高傲,妾室们问早安,也敢在她面前碎嘴几句呢。遇上府里开宴摆席有外人时候,更能谈笑宴宴共装亲和。

  但人邓家,这明显是板板正正的上下级关系呢,正室夫人的威严不言自喻。

  忽然想起从前那被带到成兮闹场的女子来。不怪她战斗力那么弱,这样的环境下,原就容不得过于泼波混赖的存在。

  所以说,一直坚守着没有和邓隐宸有些什么,是多么正确的做法。

  当然不只是他家,任是做谁的侧室小妾,都是看人脸色过活的行当,或多或少的差异罢了。

  武装自己,努力上进,永远都是正确的选择。

  …

  对于邓隐宸的伤,武梁是一直悬心的,但进得邓府,和女人们这么一番的寒喧客套中,已消磨去不少紧张。

  纵是这样,看到邓隐宸的一瞬,武梁还是惊了一下。

  那个人不能平躺,为了见客有点儿样子,他用肩膀撑着身子侧卧着,颈下垫了高高的垫子。那垫子十分的高,仗着脖子没伤,脑袋被垫子顶得好像要颈折似的,与躯gān简直不象一体的。

  脖颈之下,整个身子被掩在被子下面。直挺挺僵直的一条,一动不动,让人看不出一丝的生命迹象来。

  武梁一下就联想到灵堂、gān尸那类奇怪的东西来,生出莫名的凉凉的可怕感觉。

  而那露在外面的脑袋上,脸色苍白、嘴唇青乌、胡子拉茬,虚弱憔悴得厉害。那形容神色,也实大让武梁始料不及。

  怎么会这样子呢?就算失血过多,几天了,不能多补补吗?邓府缺好东西吗?

  胡子也不修剪?一堆服侍的都在gān嘛呢?

  还有眼神,主要是眼神。武梁看到的邓隐宸,什么时候不是神采奕奕的?但眼前这人,眼神虚虚,浓眉紧蹙,真的还是那个冷硬霸道的人嘛?

  他给她的感觉,分明就叫作“可怜”。

  武梁站在那里有些愣。

  邓隐宸先开口,声音嘶哑,弱得病猫似的,说:“你来了。”

  武梁点了点头,机械地问了一句:“你还好么?”然后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有人给她让坐上茶,她没动,就傻傻站着。

  能把一个悍汉从ròu体到jīng神都撂倒得这么彻底,他该是经受了多大的痛楚。

  眼神在他身上扫了一遍,很想看看他伤口如今如何了。片刻的迟疑,还是直接朝邓老夫人道:“我可否跟邓统领单独聊聊?”

  毫不意外女人们脸色各种诧异,老夫人也愣了愣。

  邓隐宸倒是脸色如常,显然早就料到她的行事风格,也很直接地开口道:“娘,你和大伙儿都出去吧。”声音虚得飘风似的。

  大统领有命,邓老夫人竟也不站在儿媳妇那边了,与武梁道别,临走前还特意jiāo待了儿媳一句,“那我先回去了,你替我招待好嘉义夫人,你们年轻人好好说说话。”

  片刻功夫,女人们就退了个gān净。

  ——被角揭开,下面一目了然。武梁才知道,为什么那被子那么奇怪,四下不掖,只平平展展的盖在他身上。

  被下的身子,被不是被裹成了木乃伊,相反,邓隐宸身子赤果只穿亵裤,那整片后背,包括腿的后面,完全没有包扎。

  那上面的伤,已不是最初的血ròu模糊,而是各种颜色形状深浅不一的伤痕,长住的没长住的,纵横jiāo错一片。

  有上了药合了fèng的嫩红,更多的是发了炎带了脓的huáng白色,有肿硬的青紫、深红、乌褐……

  他的伤确实不用包扎,因为经水冲洗浸泡那么久,血早已止。如今是大面积的发炎,需要及时清创。

  无论包裹上什么都会渗水沾连,解开上药时一再撕扯,那被小块分割的皮肤,很可能就被撕揭下来。

  所以,不但不包扎,连盖的也只是虚虚遮身。

  武梁的眼泪抑不住的滚落。

  他的伤口她都看到过,可在当时,伤口不断有血流出,虽然不断被水冲刷,但至少血是腥红的,伤是鲜活的。不象现在,黯沉烂ròu挟裹着浓烈的惨淡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他一定还在撑,忍受一切尽力撑。要不然,也只有奄奄一息,才与这副破败身躯相配了。

  “吓人吧?”邓隐宸问。

  “嗯,丑极了。”武梁道。

  你哭得才丑呢,邓隐宸心道。看着她眼泪越流越汹涌,豆大的泪珠一串串的顺着脸颊直淌。她又qiáng忍着不让自己出声,一张脸使劲儿的皱着,哭得真是难看无比呢。

  被子下面另有一层薄巾,想必是不久前换上的,上面也已经沾粘了好几处浓稠的东西。

  武梁想帮他清一遍伤口,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为什么不请太医?”太医到底有经验些,落下点儿遗留症侯不是玩的。

  据说,邓隐宸受伤的事儿并没有多声张,只向上面报了柳水云的死讯。武梁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原故。

  “这事儿对外怎么个说法都随意,你看怎么合适怎么来。我的名声那样,也不怕多这一桩,你一定不要顾虑我这边。”

  邓隐宸似是笑了笑,嗯了一声,道:“不是因为你。我是怕圣上觉得我无能,连个戏子都收不住,反遭他这么大祸害,丢脸知道不。再说太医整天琢磨最多的,是宫里那些女人的身体,治女人七杂八杂的病才最在行。至于这种刀伤,哪有相熟的军医经验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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