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若放在平时,听起来是嘲讽,可此刻,明玥却觉分外顺耳,她长长舒了口气,心中负罪感大减,一时冷静不少。
“咱们走出多远了?”明玥侧身掀着小窗帘往外瞧,忽忽而过的都是土坑和树木。
郑泽昭也看了一眼,说:“大抵也就才绕过清河南面的huáng眉县。”
明玥“嗯”了一声,马车驶的很快,颠的她左摇右晃,郑泽昭道:“可带了旁的衣裳么?”
明玥低头看看自己,她穿了一身秋香色绣花鸟的长襦裙,金线闪闪,裙带系的稍松一些,裙裾便可曳地,她立即明白郑泽昭的意思,点头道:“还带了两套胡服,只是得请二哥到车外稍等,我这便换了。”
郑泽昭点点头,出去帮她掩了车厢门。
明玥看一眼红兰和青楸两个丫头,好在她出门时带的人少,郑泽昭也只一个小厮跟着,否则一车的下人都不知该如何安置。
“有没有颜色不那么鲜亮的衣裳,你们两个的也得换了。”
红兰和青楸都是一身水粉,本来去崔家就是贺喜的,几人去时自然穿的都是鲜亮颜色,两个丫头红着眼圈手忙脚乱的翻出一套艾糙色衣裤,“姑娘,浅一些的只有这一套了,成么?”
明玥瞅一眼,总比水粉的好些,一边摘自己头上的珠花一边说:“成,快换吧。”
红兰过来要伺候她,明玥摇摇头,她已换完一身前驼色的胡服,示意红兰不用管她,换自己的,两个丫头换着衣服眼泪就掉下来了,明玥将头上、手上的珠翠钗饰全都摘了,淡淡道:“把眼泪都咽回去,我还没哭,你们哭甚。”
红兰擦着眼睛抽噎了一下,“奴婢是惦念夫人和十哥儿……况且姑娘自小没受过甚么……”
她话未说完,马车停了。
明玥立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红兰忙捂了嘴,转身挡到明玥跟前,一副要替她就死的模样。
车厢门压了压,郑泽昭在外面轻叩了两下,青楸要去掀小窗帘,明玥低声道:“别动!应该不是官兵,多半是流匪,咱们老实等着就是!”
果然,外面传来了哈哈的笑声和叽里咕噜的土话,明玥没听清说的是甚么,但想着没听到大批的马蹄声,来人应该不多,随将刚收拾出来的细软包了,随时准备被劫财的时候扔出去。
外面很快想起了刀兵jiāo戈的声音,掺杂着男人的粗声喝骂,明玥看了下车里,瞧见车壁上挂着郑泽昭的弓箭,忙上前摘了,拉了一下,拉不满,但危急时也能凑合着用,又示意红兰和青楸靠在车壁两边,自己两指搭着箭,随时准备来一发。
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外面声音小了,马车猛地一动,郑泽昭开门进来。
郑泽昭:“……放下吧,没事了。”
红兰和青楸两同时靠着车门呼了口气,身子有些发软。
明玥放下弓箭,“什么人?流寇?”
郑泽昭嗯了一声,见主仆三个都已换过衣裳,明玥身上无长物,便是头发也只如寻常男孩儿般束了一根木簪,簪子大抵还是红兰或青楸的,白皙的脸上用眉粉抹了几道,粗粗一看,倒像个贪玩儿的小子。
郑泽昭心里暗暗点头,口中道:“是十来个路过的糙寇,碰上咱们的马车就起了顺手打劫的心思。好在不难收拾,都撂倒了,现下继续赶路。”
“不是追着咱们来的就好”,明玥微直起身道:“只是这样的流寇这一路恐不会少,乘着马车到底是慢些,也容易叫歹人起意,咱们也一并骑马吧。”
郑泽昭的心里却顾及明玥的身子吃不消,只道:“今儿晚上恐得在马车上歇歇着,明日再改骑马。”
明玥想想暂且也只能如此,答应一声,继续赶路。
已经过了午时,二人在车里随便吃了点gān粮,都没甚么胃口,但硬bī着自己吃。
huáng昏时他们他们绕过一座小山包,在一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村子边上歇了两刻钟的功夫又继续走。
天渐渐黒\\\\\\\下来,但他们不敢停,得赶到下一个有村子的地方再歇。
郑泽昭将弓箭、随身必带的东西都收拾了,看着老太爷让山福带来的包裹发呆。
明玥道:“今儿跑了一天,二哥还没来得及瞧瞧祖父给带的东西,我到车外去,二哥仔细看看。”
郑泽昭看她一眼,“不必,你坐着就是”。
明玥微一沉吟,她也想看看老太爷给带的甚东西,遂又坐下,红兰和青楸有眼色的去车外了。
郑泽昭解着包袱说:“大抵是书信。”
明玥扶着一盏小灯凑近了照过来,包裹打开,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只有一块墨玉,一块红色绣鲤鱼的布、一小撮头发以及一个明玥没看明白的刻有乾坤二字的物什,剩余竟还有一包银子。
郑泽昭看着明玥:“没有书信。”
明玥:“嗯,没有。”
两人无言的相看片刻,觉得老太爷那会大抵是顾不上了。
郑泽昭拿起那枚墨玉,明玥道:“这是二哥的么?我恍惚见过。”
郑泽昭点点头,“我娘留下的,幼时带过一次,差点儿弄丢了,被祖父打了一顿,后来便不敢带了,只是压箱收着。”
明玥听他提到小王氏,一时不便cha话,静静听着,郑泽昭微垂头笑了笑,像是想到了幼时之事,昏暗的灯光下,笑容显得分外温柔。
片刻,他又疑惑的抬头看了看包裹里的东西,想起山福说的话,蹙眉道:“明珠虽是嫁到了崔家,但京中崔府与咱们jiāoqíng并不算深,祖父却叫咱们去寻崔夫人,不知何意。”
明玥小声道:“二哥幼时可去过崔家?见过崔夫人。”
“没有”,郑泽昭很肯定的摇头,“在大昭寺是头回见。你上次便问过我这话,可是有事要说?”
明玥忙摇摇头,毕竟关乎自己父亲的名声,明玥不敢乱说。
郑泽昭歪着头瞧她,明玥无辜的使劲儿眨眼,郑泽昭只好作罢,一时很有些担忧,——老太爷对徐璟所寄之意,他隐隐也有些明白,不知此去是福是祸。
兄妹两将东西都细究了一遍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郑泽昭只好将包裹好生收了,看看外面微薄的星光说:“你睡一会儿吧,我在外面守着。”
明玥看他带着疲累的面色,忙道:“眼下这个时候,二哥就无需顾忌那么多了。你也在车里歇着吧,入了秋,夜里风凉的很,二哥出去chuī上几个时辰,明儿一旦受了凉,咱们可就没法子赶路了。”说着叫了红兰和青楸进来寻东西。
好在他们坐的这辆原本就是郑泽昭的马车,里头的东西一应俱全,毯子也有两、三条,明玥jīng神紧张了一整日,身上又被颠的散了架一般,原以为定是睡不着的,不成想没多会竟就睡了过去。
红兰因担心明玥被车颠的滚下来,遂和青楸一左一右的靠坐在窄塌旁,迷迷糊糊的守着。
郑泽昭虽听了明玥的话没出去,到底不放心,又等了一个时辰,马车总算行到一个村子附近停了,他下去jiāo代了些事qíng,三更天才上车看看熟睡的明玥,闭上眼靠着车壁眯了一会儿。
第二日,明玥一个激灵醒过来时天已大亮,见只有红兰一个在车里,她忙问:“二哥呢?”
红兰笑了下说:“姑娘别担心,二少爷下车看路了,青楸去打水。”
明玥动了下身子,酸疼的厉害,红兰忙过来给她揉捏几下,明玥qiáng打jīng神立时也下车去。
外面天高气慡,满眼秋景。
郑泽昭正和领头的随从说话,面前有两头路,都可通到洛阳去,一条近些,骑马的话今天晚上大约就能进洛阳边界,另一条远些,大约要明日中午到。
郑泽昭沉吟片刻,吩咐走那条远一些的,他们逃了一天,全走的乡野小路,如今还不知事qíng严重到何种程度,得趁着白天人多时到城门处看看是否有通缉他们的布告。
明玥听了没旁的意见,说:“一切听二哥的。”
随即漱口随便吃了两口东西,脸也不洗,又抓了几把泥土给自己和两个丫头的脸上、衣服上混乱涂了几下,众人都不忍直视。
郑泽昭默默的看两眼,说:“骑马能成么?”
明玥伸着满是泥土的手在他胳膊上擦了两下,“能成,逃命呢,怎样不成?”
郑泽昭瞅着胳膊上的黑手印,“那收拾东西,上马。”
他们拣必要的东西带了,郑泽昭吩咐人在车里放了两块大石头,这样使车辙看上去与坐着人无异,于是仍分两路,一路骑马,一路驾车,自岔路口分开而行。
红兰常年跟着明玥,倒也会骑马,只青楸不会,原本要二人乘一骑,但瞧她们速度太慢,只好让两个随从一人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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