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要过来拉郑明珠起身,明珠却仍旧跪着,凄凄道:
“女儿不委屈,娘亲临终前也是jiāo代过明珠要好好照顾父亲,如今惹得父亲伤心,该是责罚才对。只是求父亲要罚便罚我一人,免了昭哥儿和瑞哥儿,我身为长姐,没能教导好弟弟已然是错,若再叫他们因我的错受罚,明珠实在没法与已逝的娘亲jiāo代!还望父亲在我离府之后多多关怀他们,好叫他们明白父亲的心,不要像我今日一般后悔从前没能多在您跟前尽尽孝。”
郑佑诚被她说的也想起了发妻,不由连连点头,明珠又续道:
“我知道十弟弟还小,父亲心里自然有一腔拳拳爱意,可明珠求父亲也顾念着昭哥儿和瑞哥儿,千万莫叫一众人看轻了他们。”
他们是哥儿,如今大了,有事自也不好同母亲和祖母说,昭哥儿日后要入仕,瑞哥儿在外头,现还不知吃了多少苦,望父亲分些心,有什么莫让他们憋心里自己个儿受着。我没什么能帮的,愿将父亲给我的嫁妆留了十箱给他们,还有两处庄子也一并留了,都先存到父亲这,别日后同十弟弟差的太大了,叫他们难堪。”
郑佑诚原本就被她说的心中又是愧又是怜,这会儿更是满目酸楚,听着女儿如此切切的话语,他心疼的道:
“那是为父与你嫁妆,你都拿着,日后在婆家好傍身。至于二郎和四郎,你不必担心,我早将他们那一份备下了。为父在你们幼时没能给予多少宠爱,在这上面便多补偿你们一些,他二人的比十哥儿自只多不少。”
听了这话,郑明珠一直紧绷着的肩膀终于微微一松,道:“父亲记挂着,总不叫我们几个觉着无依了。”
郑佑诚将她拉起来:“父亲一直记着你们,只你们几个都是要qiáng的xing子,从来也爱在我这里撒娇服软而已。”
郑明珠跪的久了,膝盖又痛又麻,贴身的丫头巧格儿过来扶了,郑佑诚jiāo代:“回去赶紧给你们姑娘弄两个热袋子敷敷腿,这地又硬又凉,别落下什么病。”
巧格儿连忙答应,郑明珠福了个身要出门,郑佑诚想了想终是叹道:“大丫头,你这xing子也要改一改,不然日后在婆家是要吃亏的。”
郑明珠红着眼圈,道了声“女儿记住了”这才退了出去。
郑佑诚满心惆怅地在书房里想了一会儿,决定给郑泽昭和郑泽瑞都各自再添一份产业。
郑明珠出来的时候,外面正飘起了雪花,她瞧见郑泽昭正立在院子里,一旁的小厮打着伞,他却没有站在伞下,肩上薄薄的落了一层白色。
郑明珠便低低责备道:“有伞不用,你当自己的身子是铁打的么?”
郑泽昭瞥了一眼书房的门,也没再进去,跟着郑明珠一并出了院子,瞧着郑明珠走路不敢用力的样子,他蹙眉道:“你这又是何必呢?没的再伤了自个儿,若是小时候还能背你回去,眼下……叫人抬了敞轿来吧,左右也是下雪了。”
郑明珠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来了有一会子了吧?在门口听见了?往后我不在府里,母亲那又才有了十弟,我不能叫爹爹把你们忘了。”
郑泽昭原想说点儿什么,可瞧着郑明珠发红的眼圈和站得斜斜的身子,话便咽了回去,只道:“你多顾着自己吧,我会照料好瑞哥儿。”
郑明珠一笑,望着飘洒的雪花道:“你还说呢,小时候你就背过我一次,六岁的时候吧,也是下雪,还把我给摔了!瑞哥儿在一旁瞧着却是可乐,还趴到你背上专叫你摔倒呢。”
郑泽昭经此一说,也想起了幼年时光,那时候老想要长大,觉得日子分外漫长,现今回首,却觉仿似昨天。
不一会儿就有下人抬了小轿过来,一路将郑明珠送回院子,郑泽昭也没进去,让人赶紧给郑明珠敷腿,他便往回返,走了一段,听见一串“咯咯咯”的笑声,然后就见明玥领着人一路笑嘻嘻正往院子来。
地上刚是下了一层雪,正是滑的时候,偏明玥还觉得好玩,一路脚下跐溜着往前走,害的丫头们左左右右的护着怕她摔了,明玥一路上没见人,正放快了步子,冷不丁看见郑泽昭,吓了一跳,脚下打滑,差点没撞过去。
郑泽昭眼疾手快的拉了她一把,自己却没站稳,一下挂到了旁边矮树丛,他没好气地站直了身子道:“你这又从哪里过来,乱跑什么呢!”
明玥笑嘻嘻的:“二哥,我刚打母亲院子出来,抱了会儿十哥儿,他刚刚吐奶吐到我身上了,这会子他睡了,我正赶着回去换衣裳。'
郑泽昭看她一眼,心里头微有些烦躁起来,明玥道:”二哥也是要去母亲那看小十郎么?”
郑泽昭瞪了她一眼,转身甩袖子走了。
☆、第61章
三月十九,柳条抽新芽,大地回chūn,轻风习习,碧空如洗,端的是宜嫁娶的好日子。
郑府上下处处点红,一派喜庆氛围,郑明珠天不亮便被叫起来来打扮,明玥住在她楼下,自然也早早的被拽了起来。
邱养娘让人给明玥挽了一对环髻,垂在两边耳侧,扎着镶了红玛瑙的发环,额间用胭脂晕了个红点儿,扑了一丁丁亮粉,日光一照,亮亮的闪人眼。身上着海棠红的对襟短襦,腋下系着五彩条高腰裙,披着橘色压金边的巾子,明玥睡眼朦胧的往妆镜前一照,自己活脱脱的成了个福娃娃。
邓环娘也一早就过来了,瞧见明玥的模样喜的在她的小脸蛋上揉了两把,牵着她上了二楼,楼上请来的全福媳妇正给郑明珠梳头,邓环娘jiāo代了一圈,下楼时正赶二夫人林氏过来。
林氏一脸的喜气,邓环娘便笑道:“你今儿也这么早啊。”
林氏道:“那当然得早点儿过来!咱们府里头一回嫁闺女,我高兴的昨儿晚上都没睡着觉!咱们大姑娘可起了?”
邓环娘抬了抬下巴:“早起了,正在上头梳妆呢。”
林氏便咯咯笑,随即回身接过丫头捧上来的锦盒,笑说:“大嫂瞧,我这个做婶婶的还没给明珠添妆呢,这可不是我忘了,实在是想给侄女添件像样的物什,之前见了大嫂的添妆,咱们这些都不好拿出手了。”
邓怀娘作势拍打了她一下,敛着下巴笑道:“听听,你这是打趣我呢,婶子们给明珠添妆最重的是这份心意和qíng分,至于送甚东西又有什么打紧?你就是拿了片树叶子来明珠也会好好收着!”
林氏笑么样的应着,将盒子打开,往邓环娘跟前递了递,邓环娘一看,——是套新打的鎏金项圈和镯子,镯子有小半指宽,点着六瓣小花,对口处还挂了一对小铃铛,很是jīng致漂亮。
邓环娘倒有点儿意外,林氏一向不怎么大方,今儿这还真是重礼了,遂颔首道:“这镯子做工极是细致,你真真费了心思的。”
“明珠喜欢就好”,林氏道:“实际打从明珠的婚事一定下来我就差人去打了的,只是我吩咐他们不得为了赶工做的粗糙了,这才一直磨到昨儿才送来,本昨日晚上我想过来的,可约么大哥和嫂子有些话要嘱咐明珠,便没过来打搅,反正今儿一早送也来得及。”
说罢将盒子放在邓环娘手里,自去拉了对口处的一对铃铛,原这镯子在对口两边各有一段里头是空心的,铃铛一拉开,隐约有股十分清淡的冷香飘出来,林氏随一拉开便即扣上,眨着眼睛问:“大嫂你看这东西巧不巧?”
邓环娘心神一飘,正琢磨这香味,林氏便喜滋滋的附着邓环娘的耳边悄悄说了两句,邓环娘脸上一红,颇有些尴尬的低声道:“你真是越说越不正经了,明珠的那个xing子,你教她这般,非要将她臊坏了不可!”
林氏捏着帕子捂嘴乐:“你自己想歪了不是?一丁点儿,淡的很,就因是明珠这个冷xing子才恐更用得上么,她想用就备着,不用就洗了。再说这夫妻之礼是大事,一会子不也得请了嬷嬷专门教?”
邓环娘便拿帕子甩了她一下,说:“那也用不着这个,你等下可得跟明珠说明白了,姑娘家家的,没见过,羞着呢。”
林氏笑道:“晓得晓得,你且去忙活吧,我先上楼瞧瞧新娘子去。”
邓环娘又同她说了两句,叫人注意着时辰这才赶紧往前院去忙活了。
林氏上楼时见丫头们都在外间收拾,里间只明珠和明玥在妆镜前坐着,估么两人先刚正说话,明玥脸上漾着笑,明珠脸色却不大好看,瞧见她来了,便恢复了神色都起身行礼,林氏过来拉着郑明珠前前后后看了一圈,口中赞叹:“早知道咱们明珠是美人,如今再穿上这身嫁衣,真真是了不得!”
郑明珠微微垂了眸:“都是二婶娘夸的。”
林氏将手里的锦盒的递到郑明珠手里,亲切道:“这是二婶娘专叫人新打的给你添妆,好姑娘,你今儿得累整整一日,带上这招福的项圈镯子保叫你不受劳顿之苦,日后福运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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