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夕一愕,老老实实的跟在他身后。
两人来到一个稍微亮堂的地方后,牧容脚步一点,轻似菩叶般的飞身而起,掰下一截树枝后轻盈落地,蹲身写道:明日考核,准备的如何。
“嗯,没什么大问题。”卫夕答的gān脆利落,眼神却有些闪躲,但愿二哥不知道她这几天惨淡的战绩,几乎没打赢过几场。
牧容颔首,还是有些不放心,老生常谈的告诉她要胆大心细,切莫生骄故纵,尤其是要注意骑she和投掷。
卫夕心领神会的点头,她的刀法格斗是弱项,若想赢得最后的胜利,唯有拿稳优势,方能搏上一搏。
末了,牧容写道:明日好好用功。
“二哥放心,我一定会的!”卫夕笃定的捏了捏拳头,那双眼睛炯灼盈亮,像是在黑暗中熠熠闪耀的明珠。男神今日现身果真是为她呐喊助威的,明天她百分百能秒杀全场,来个末日大绝杀,这就是爱的力量!
今日相见的时辰有些晚,牧容见jiāo待的差不多了,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放下了,起身揪了揪面罩,示意她回去休息。
等了好几天,才换来这不到一盏茶的相处时间,卫夕有些恋恋不舍,捏着衣角扭捏了好一会子,方才小声试探道:“二哥,你能摘下面罩让我看看你的真容么?”
原本以为她又要找什么理由让他多留一会,谁知却是……
牧容一怔,手中的树枝没拿稳,落在地上发出一阵窸窣。卫夕清澈而无辜的眼波毫不避讳的和他胶着在一起,好似会说话,慢慢地无声地挑唆着他,蛊惑着他。
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而卫夕却步步紧bī,一把揪住了他的胳膊,急急道:“你不是说日后进了锦衣卫让我去找你么?我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又不知道你的真实姓名,让我怎么去找?难不成是戏耍我?”
牧容哑口无言的睇睨她,有些进退两难,目光却异常警醒。
卫夕眼明心亮的察觉到了他心思,估计生怕她一个不经意揪下那一层薄薄的阻隔……漆黑的眼仁骨碌一转,她略微垂着下巴,在他看不见的位置狡黠一笑,转而抬起头来,可怜巴巴的凝望他。
“既然二哥为难,那就算了。”她轻轻抽噎,扬唇勾出凄美的弧度,徐徐道:“若真是戏耍我,我也认了,以后擦肩而过的时候,二哥记得多看我一眼。”
昏暗中,病恹恹的神qíng刻在她那张鹅蛋脸上,裹挟着即刻就能摧毁的虚弱感。牧容心尖一酸,登时深陷其中,秀长的眸中闪出一瞬脉脉轻柔。
他抬起手想要去拭去她眼角的泪花,谁知就在此时,对方却猛然出手——
眨眼的功夫,脸颊失去了面罩的温度,倏尔变得凉飕飕的。牧容一怔,顾不得多思,当下便想逃开。可卫夕死死揪住他的胳膊死活不肯松开,明日就要考核了,他生怕伤了她,只得轻嗤一声杵在原地,最大限度的侧过脸去。
然而这也是无济于事,他忿忿的咬紧牙,心道今天果真不该来,这死丫头竟然用苦ròu计对付他!心还能再黑点么!
“不就是看看你的样子嘛!这么小气,还是不是爷们了。”jian计得逞,卫夕一手掐着他的胳膊,一手得瑟得转了转他的面罩。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对方的耳朵还有那轮廓柔和的下颌,这个扭曲程度也快到人类的极限了,让她都觉得难受。
“别侧了,再侧脖子就断了好不好?”她不满的撅起嘴,朝对方探了探身,字里行间里都仿佛蕴着笑意似得:“二哥,我不是外貌协会的,真的,你就给我看一眼吧……不管是啥样,你都是我的好二哥,铁哥们。”
铁哥们?
牧容只觉可笑,若是真的见到他这张脸,不知她还会这样说么?
见他不言不语,卫夕的耐xing终于耗尽,急不可耐想要开奖。对方就是案板上鲶鱼,跑是跑不掉了。她笑的jian邪,抬手勾住了他的下巴,曼声蛊惑着他:“我的好二哥,给我看一眼,乖哦——”
言罢,她的手上使了力道,胸口像揣了一只不安分的小兔儿,扑腾扑腾跳的愈发剧烈。男人的面容逐渐变得清晰,极尽完美的侧颜,随后是……一张美若冠玉的容颜。
几乎在同一时刻,卫夕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乌黑的眼睛瞪得溜圆,卫夕愕愣的微张唇瓣,贴在他脸颊处的手颤巍巍地收了回来,好半晌才找回自己变调的声音:“这……怎么会是你……”
麻痹的!
一定是她打开的方式不对!!
不对——!!
☆、第三十四章
夜幕笼垂,卫夕那惶惶然的表qíng不加掩饰的撞入牧容的眼眶中。前脚对他还温柔如水,不过是失去了一层面罩的阻隔,就像是活见鬼了一样。
牧容面上毫无异色,负在背后的双手却死死绞在一起。他早料到了这个结局,无非就是对方大跌眼镜罢了,但设身处境的经历一番,心头还是弥散着从未有过的不甘。
两人对视许久,他如负释重似得长吁一口气,面容蕴在袅袅白烟里,尽量把声音控制的不温不火,但细细一听,却还是能捕捉到一丝轻微的颤抖:“为什么不能是我?”
这是卫夕第一次听到男神的声音,如同玉石之声,异常悦耳,却又和某个她讨厌的人jiāo叠在一起……
真是难得,扫把星没有再用讨厌的“本官”称呼自己,然而她却高兴不起来,目瞪口呆的杵在原地。心房酸涩难忍,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她颤抖的捏紧了衣角,还不死心的质问着:“不对,这是做梦……你把二哥弄哪去了?!”
她倔qiáng的蹙起眉,气鼓鼓的样子有些傻里傻气。牧容扬起下巴睇睨她,面上没有以往的温然笑意,染了霜露般凝重,寡淡而傲慢的声音让她的心沉了又沉。
“是不是梦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如今说与你也无妨。”他顿了顿,像是留给卫夕一点接受现实的空当,徐徐道:“本就没有什么‘二哥’,那数字是我随便写的。你也不动动脑瓜思量思量,若非是我,你觉得锦衣卫中谁会有那么大胆子,敢私下给你送东西?”
是啊,牧容跺跺脚,锦衣卫就会颤三颤,谁敢提着头给她送东西呢?卫夕哑然失声,脑仁儿变得空空如也,她呆愣了好半晌,这才喏喏道:“你的意思是……你就是二哥?”
牧容深吸一口气,笃定点头,“没错。”
卫夕:“……”
gān绷绷的两个字传入她的耳畔,化为残忍的利刃,给她带来剜心割ròu般的痛楚。死一般寂静的冬夜让人冷到骨子里,两人的眼光蕴着万千念头,在空中胶着碰撞,谁都再未多说一句话。
少顷后,卫夕混沌的眸中闪过一瞬绝望的灰冷,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着,动作僵硬又缓慢,像是一具抽gān灵魂的行尸走ròu。在离他一丈远后,她蓦然踅身,发疯似得逃离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朔风凛冽,她却一路未停,喘着粗气推开了房门,躲进被窝蒙上头,这才qiáng行启动当机许久的脑仁儿。
她的男神是二哥,二哥是牧容,那么说……
彻夜给她送饭的,教习她刀法的,听她抱怨的;她暗恋的,拥抱的,发嗲撒娇恶心的,甚至是xing幻想的——
全他妈是牧容?!
呵,逗比么?
嘲弄勾起的嘴角携出几缕冷气,卫夕死死捏住疯狂作痛的胸口,恨不得将这个没出息的物件儿挖出来喂狗。
“痛,你妈痛什么痛!”她压低声音怒斥,勾起的指尖深深嵌入皮ròu里。这么一来,里里外外都嘲讽地痛起来,还参杂着羞愧和屈rǔ。大学时代她曾经当着全系二百多人的面儿告白失败,那会儿都没这么难受过。
牧容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可怜她?戏耍她?还是……想要补偿她?
她闹不明白,也不想闹明白,清楚还是糊涂对她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不管牧容是好心还是歹意,他已经很完美的在她心头捅了一刀,成功扼杀了她在古代的初恋。
于公于私,他都是个不能去爱的危险品——地位显赫,权势滔天,生xing多疑,心狠手辣。这样的男人她无法驾驭,孤注一掷的沉沦也只会让她陷入更为痛苦的漩涡。
永远不想醒来的huáng粱美梦——
终于到了不得不醒的尽头。
.
不知在黑暗中度过了多久,身上裹着的被子被人猛地掀开了,突然袭来寒意将沉浸在苦海中的卫夕打回了现实。她倏尔睁开眼,却见房里又点起了烛火,五个室友都半坐起身来,面露担忧之色。
谭岳穿着中衣爬到她身边仔细看了看,本以为她是梦魇了,谁知那双眼睛通红通红的,脸上还带着半gān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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