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那张小脸重新变得通透时,卫夕这才缓过乏来,往后侧了侧身子,拉开和他的距离,期期艾艾道:“谢……谢大人……”
“光谢,不成。”牧容一字一顿,眼里蕴着星辰似得,狎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唇。
这……这是让自己亲他?
卫夕面上的红霞愈浓,“大人,这是衙门……不太好吧。”
他说的豪气:“无碍,这会子又没人。”
她面露难色,他自然是懂得她的顾虑,可不知怎么的,他就是想肆意妄为一番,即便是有被人察觉的危险,也无法阻止他心头愈演愈烈的骚动。
牧容不肯退让,一张笑脸半真半假,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在为难她。衙门外头就守着一溜待命的锦衣卫,只需要简单的回头一望,便能看见他俩暧昧的纠缠在一起。
上梁不正下梁歪,若是传出去,这还了得?
卫夕有些慌神,忿忿剜他一眼。即便是有钱有势,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也不能这般任xing呀!
腹诽一阵,她只想快点打发他,抬起双手轻轻伏在他的臂弯上,蜻蜓点水似得啄了一下他温热的唇。
“好了……”唇瓣上似乎还裹挟着牧容的气息,自喻没脸没皮的她忽然有些羞赧,支吾道:“别戏耍我了,我还有些名字没抄录完,赶紧各gān各的吧。”
说完,她斜眼看了看门外的锦衣卫,还好没人发现。这种惊险的刺激让她的胸口如同小鹿乱撞,嗵嗵嗵地跳个没完没了。
“好姑娘。”牧容眉睫轻弯,颇为满意的舔舔唇。
这头刚直起身,君澄便从廊子里拐过弯来,大步流星的走进了衙门正堂。他神qíng肃穆,剑眉飞扬入鬓,飞鱼服穿的严丝合fèng,曳撒下缘随着急促的步幅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圆弧。
“大人。”他拱手呈敬上去,朗朗回禀道:“王骋悲痛yù绝,已经全招了,指使他贪赃的竟然是工部尚书吴景瑞。王骋按照他的指示,将那一万两白银存放在怀安卢龙山的山dòng里。谁知他却变本加厉,掳了王骋的外室妻儿为要挟,让王骋做这个替罪羊。”
此番结论让牧容甚是意外,这吴尚书可是弹劾王骋之人,没想到背后唆使之人竟是他!
“好个吴景瑞,竟然敢来一个贼喊抓贼的戏码。”他顿了顿,方才眸中的脉脉柔qíng全数消弭,面色yīn厉道:“王骋可有jiāo待,吴景瑞让他贪赃一万两白银有何用途?”
“没有。”君澄遗憾的摇头,“其他的事qíng王骋一概不知,他做这般杀头的蠢事也只是为救自己的妻儿……没想到他们还是提前下手了。”
工部尚书吴景瑞年过花甲,一直是个德高望重之人,经常亲自督领各种工程,虽是蔡党一派,牧容倒也敬重他,谁知他却能做出掠杀妻儿这般心狠手辣之事来!
真是人不可貌相。
恍然间,吴景瑞碰触到了他心头的那根硬刺。牧容攒齐眉心,眸光锐利如鹰,嗓音冷冷道:“你速速带人捉拿吴景瑞,顺便抄了尚书府,驾帖事后再补。”
“属下方才已经带人去了,吴景瑞他……”君澄抬头觑了觑他的脸色,喏喏道:“前些时日他感染风寒病休回府,一连好多天都没有出寝房。昨晚睡下后一直没有起,丫头们也不敢吵他,今儿我们抄家的时候才发现他人已经bào毙家中。”
bào毙家中?
牧容愣了愣,他压根没想到吴景瑞会死的这么快,他这边还没折腾什么大动静,那边儿就已经先下手为qiáng了。如此看来吴景瑞的上头还有个权势滔天的人在背后cao控,不难想象,这幕后黑手铁定就是蔡昂!
掩在袖阑的手稍稍攥紧,他曼声问道:“可是他杀?”
君澄直言道:“此时非同一般,大理寺卿晏清玉亲自赶过来验尸,属下信不过他,便叫自己人在旁监察,尸体无外伤也无中毒迹象,死亡时间约莫在丑时。”他笼起眉尖,道出心头疑虑:“不过也不排除府中有人使用江湖秘术致他死亡的可能。”
牧容沉重的颔首,没再搭话,负手在他面前踱起步来。
一直沉默聆听的卫夕也按捺不住了,横cha一嘴道:“大人,这里头有猫腻啊!那吴尚书头上铁定有个大老爷在cao作,人死的也忒巧了,看来那一万两白银有不能言说的大用途。”
她说的不错,看来那一万两白银或许不单单只是贪赃而已。牧容吸了口气,眼角流泻出凛寒之意来。他回头看向卫夕,尽量将声线变得柔和:“弄完这些你先回府吧,本官要进宫面圣。”
言罢,他朝君澄使了个眼色,二人互通神意,一前一后的往外头走。
“你几时回府?”卫夕遽然喊住了他,在对方侧首看她时,她用手指捻了捻曳撒,细声呐呐道:“那个……我好让青翠准备好晚膳。”
她倒是毫不避讳他打量的目光,黑魆魆的眼珠直直烙着他。她也不知道自己怎就问出这话了,短短一瞬的思来想去,她给迷惘的内心寻了个漏dòng百出的说道——算是替青翠问的了。
她看不清牧容的表qíng,只有背着光的一道欣长轮廓撞进她的眼眶。两人的视线在gān冷的空气里jiāo织着,时间仿佛流逝的缓慢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牧容微勾唇角,携出的笑意像是水面的浮波般晃了晃,旋即摆出一副杳杳的面容来:“说不准,本官尽早。”
卫夕长长唔了声,便没再说什么。待二人的身影消失后,她这才重新坐定,将剩下卷宗整理好,快速的抄录在新名册上。
办完这一通事,她叫了一个留守的锦衣卫打下手,两人将大摞的卷宗送回了经历司,她这才拍拍手,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衙门。
回到指挥使府时,才刚到申时。她将白马jiāo给李墨,道了声谢便直朝寝房而去。许久不低头写字了,她的脑袋现下直发闷,这个点用膳还早,先睡个午觉歇息会好了。
谁知人刚跨过前院的月dòng门,忽然闪出的娇小人影儿直直挡在了她的面前。
“姑娘,今儿回来这么早。”青翠大喇喇地拉住她的袖阑,面上慧黠流转,古灵jīng怪地冲她眨眨眼,“老夫人来咱们府里了,方才还说要见见你呢,赶紧随青翠去一趟吧。”
☆、第四十四章
huáng昏时分,厚重的云翳被染成金红色,远远盘踞在穹窿之上。牧容大步流星的走出宫门,面色一寸寸地yīn沉着。
方才他将王骋之事全数上禀给了光宏帝,当他提出要严加追查时,光宏帝忖了忖,把这事就此给打住了。
十有八九,圣上也是察觉到了幕后元凶。可南方魏国蠢蠢yù动,现下这种qíng形委实不易加重内患。
这个理儿他也是明白的,可内患不治犹如暗生脓疮,不带外力去挤,破溃也是早晚的事。但圣上有令,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好好一个重创蔡党的机会就这么làng费了,如实说,还真是有点心不甘qíng不愿的。
回府的路上,他刻意让轿子拐了个歪儿,去福喜楼买了芙蓉鸭huáng糕,这是卫夕最近爱上的点心。
联想到她双眼放光的模样,牧容掂了掂手头上jīng致的喜鹊木匣,秀长的眼眸弯出一个浅淡笑弧,心qíng适才好了些。
这头刚进府门,小厮李墨便急匆匆的迎了过来,咽了口唾沫道:“大人,老夫人来了。”
被封左都督之后,牧容光是口里答应,一直还没找到时间回丞相府看看,现下已经快过年了。心头恍然飘过一瞬歉疚,他将手里的木匣jiāo给李墨,叹气道:“老夫人可是有事?”
李墨接过木匣提在手里,“没啥大事,老夫人给大人送来几件新做的冬衣,今儿要留在这用晚膳,现下……”他顿了顿,窥了眼牧容的脸色,“现下正和卫姑娘在偏厅说话呢。”
“……”
牧容哑然,他从未跟家里提及过卫夕的事,这会子二娘怎就跟她说上了?或许是二人在府上碰见了?
他满腹狐疑,生怕卫夕不自在,赶紧回房换了件暗绣松竹纹的雅青色团领常服,脚步轻建地往偏厅走去。
刚一踏进门,映入眼帘的场景让他略一诧讶——
刘夫人和卫夕并排躺在地上,身下垫着鹅huáng色的软垫子,双腿在空中蹬直,一上一下却不着地,动作怪异而滑稽。许是这动作很消磨人,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两人的脸上都冒出了汗珠子。
卫夕边做边道:“这样反复做,十二个一组,每日做上三组。再加上方才那几个动作,坚持不懈即可减去腰肢赘ròu。”
在牧容发愣的这会,守在一旁的青翠觑见了他,赶忙垂下头,笑眯眯的提醒道:“夫人,姑娘,大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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