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了,他没打开看过,那他应该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若叫他知道,会不会气得脸红脖子粗。堂堂天朝大国,西方来使竟送内衣过来,岂非叫人恼火。
知薇再次感叹,洋鬼子果然一直这么彪悍,甭管是古代还是现代。
那东西当真烫手,知薇一时不敢再看,也怕雪容回来看见了不好jiāo待,匆匆将东西放回箱子里,搁进柜子锁了起来。
可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躺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地想,又觉得就这么搁着怪可惜的。这年代也有所谓bra,就是肚兜。样子是挺好看,用料也考究,可对她一个现代人来说,到底不如洋鬼子的好用。
她都三年多没用那玩意儿,现在突然看见竟想得慌。
于是第二天一早起来,趁着雪容还在睡,知薇悄悄拿了一件换上,外头厚重的衣裙一穿,全都遮掩住了,一点痕迹没露。
穿上那东西她自在了许多,到底上辈子穿了十多年,这习惯一下子改不掉。
待到雪容洗漱gān净后,两人便一同出门去。到了外头才发现,原来昨夜竟下了一夜的雪,满世界一片雪白的光景,迎面一阵寒气扑来,两人同时打了个哆嗦。
然后她们便去领今天的差事。
知薇给皇帝的中衣已绣好了,和小庄子说好让他晌午过来拿。后花园没什么差事,如皇帝所说的,冰天雪地花也开不了,这里又不像寿康宫还建暖房,知薇她们一下子便闲了下来。
可事qíng总会有的。管她们这拨人的带班首领章公公是个有一说一的人,不像马德福和小庄子,对知薇和皇帝的关系他并不知qíng,只将她当寻常宫女看待。
两人到了他跟前后,只见他嘴一努,便吩咐道:“去将尊义门前的雪给扫扫,回头皇上还要出门去。”
两人没多话,领了差事便去了。扫雪不是个轻松的活儿,都说下雪不冷融雪冷,这会儿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宫女不如太监,衣裳穿得都薄,又是在户外工作,一阵冷风chuī来,裹挟着雪末子直往脖颈里钻,才没扫多久知薇和雪容两个人的后背便都湿了。
雪容有点不高兴,觉得章太监是拿着jī毛当令箭,存心折腾她们。反倒是知薇心宽,只想快点扫完拉倒,回头进屋喝杯暖暖的浓茶,这一身寒气便去了。
两个人正在那儿扫着,迎面走来一个人,虽是迎着风雪,身板却挺得笔直。他手里拎个药箱,面色一如往常般平静,直到与知薇打了照面,那神qíng才微微一变。
知薇好久没见着傅玉和了。上一回她被人算计差点丢了xing命,听说皇帝宣他来给自己诊脉了。这样的大人物给她看病,当真是屈才了。
只是那时候她睡着,没机会同他道声谢。这回儿既见着了,话虽不能多说,迎面便行了个福礼,只盼对方能明白。
傅玉和眼见她身子大好,脸上的肌ròu有些许活络,又一眼看到站她旁边的雪容,不由微微皱眉。
这姑娘倾心于他他一早便知,但每每见到他便露出那样一副期盼的面容,傅玉和着实有些苦手。她是犯官之后,他也没办法救她出水深火热。若他真不顾自身安危去求皇帝,估计也成。但到了那时,皇帝一定会将她送入他家,成为他的妾氏。
这当真是叫人为难的事儿。?
☆、第59章誓言
?待到傅玉和进了养心殿,雪容就把知薇往旁边的角落里拉。
知薇看她一脸凝重的样子,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便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雪容是个小姐身子,从前在花圃因有群芳姐罩着,基本不gān什么活儿。来了养心殿后可是辛苦多了。知薇真怕她身子吃不消。
但雪容只是摇头,一开口便直截了当:“知薇,我有话要问你,你同傅太医,究竟是何关系?”
知薇觉得自己当真是小看古代的女子了,不都说这个年代的女人矜持羞涩,出嫁前连成亲这种话题都不会谈的吗?更不会轻易同人谈论男子。怎么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呢。
地面一层白白的雪,将阳光反she到了墙面,也照在了雪容的脸上。看起来她脸色微红,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看她的眼神又充满坚定的神qíng,知薇心想这便是陷入qíng网的女人吧。
果然爱qíng让人变勇敢。
可这问题有点难回答,知薇只能打马虎眼:“我与他什么关系,你还不知道吗?”仇人呗,害死了他的亲弟弟。她在他心里,应该就是个妖女。
“知薇,你我相识一场,虽然我不比锦绣,与你多年主仆qíng谊,但我真心将你看作朋友。我这个人你也知道,不爱说话也不会说话,在花圃的时候除了姐姐一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后来认识了你和锦绣,当真叫我欢喜。如今咱们又都到了养心殿当差,离了姐姐我便一直把你当作依靠。有些事qíng我不方便同别人讲,便想同你讲,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吗?”
知薇探头四周看看,见宫门前除了她们两个再无旁人,便压低声音道:“雪容,你什么心思我明白。可这事儿我也没办法啊。但凡有点办法,你姐姐早替你想了,是不是?”
“我知道,他于我便是那天上的明月水中的镜花,可观却永远遥不可及。但我只想知道你对他是何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
“也算是缘分吧,好几回我撞见他的时候你都在身边。初时我以为你们二人必定水火不容,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当年傅二公子的事qíng我不清楚,不能多做评判,但我看傅太医对你,似乎颇有好感,所以……”
知薇吓得脸色一白,赶紧捂住她的嘴:“别胡说,让人听了惹大麻烦。”宫女和太医私相授受,这可是大罪。
雪容眼泪汪汪地看着她,那样子着实可怜。从前那样的一个冷美人,一碰到傅玉和的事qíng,怎么就成了跟水做的似的。
知薇无奈摇摇头:“多的话我也不能说,我只能说我与傅太医即便不是仇人,也成不了朋友。毕竟傅二公子死了,我们两家也算是结了死仇了。你别多想,其实说真的,咱们都在宫里,不该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好当差才是正经事儿。想太多了徒增伤感罢了。”
最后这话是劝雪容的。知薇突然很同qíng她,因为和她一比,自己当真是幸运的。她还有个奔头,至少两年后就有机会出宫。雪容的机会却不知在哪里。她都这把年纪了,到嫔妃身边侍候已经晚了,再说她身份尴尬,很多人忌讳这个也不会要她。
如今她虽在万岁爷跟前,可两人也打不到照面儿。即便有一天皇帝真见着了她,也不会特意为她开那个金口放她出去。
皇帝愿意帮一个人,那必然是对那人存了好感的。可若皇帝对雪容有了好感,她就更出不去了。雪容这样的品貌,叫皇帝看上也不奇怪,若他一时shòuxing大发把人睡了,事qíng就更复杂了。
所以知薇也不敢劝她想办法往圣上面前凑。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法子呢?她也没这份量替人求qíng说好话,她自己还是泥菩萨呢。一天没走出这个宫门,她一天不踏实,总担心事qíng有变。
尤其是现在,皇帝正对她感兴趣呢,她就更不敢提非分的要求了。回头皇帝将她一军,卖她个人qíng可要她从了他,她岂不成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圣母了?
所以同qíng归同qíng,知薇也不敢跟雪容拍胸脯保证什么,只能想办法劝劝她。她能听再好不过,不能听她也没办法了。人人都有自己的命,有时候qiáng求也没用。
她们两个聚在宫门边上说悄悄话,冷不防里头皇帝的龙辇突然出来了,浩浩dàngdàng一堆人,吓得知薇和雪容赶紧跪下,生怕刚才的对话让人给听着了。
皇帝坐在车里,透过帘子看到了跪在雪地里的知薇。她穿得不多,风一chuī人和衣服都在抖,皇帝就有点不高兴。
哪个不长眼的让她这样的弱女子出来扫雪。皇帝一挑帘子,示意马德福让人停车。
大部队就这么停在了尊义门前。知薇好奇抬头看,正巧对上皇帝的视线。对方目光灼灼,看得她心如擂鼓。忽然他眼神一黯,冲她微微皱眉,知薇便明白过来,赶紧起来迎上去,听候皇帝的吩咐。
皇帝这会儿要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带着她有点不方便。而且雪地路滑,她又不能坐车,最后衣服鞋袜全湿透,反倒是受罪。
他便另外想了个法子:“你进屋里去,将东暖阁替朕擦一擦,回头朕要在里头品茶。”
这是好差事,皇帝摆明了抬举她呢。一旁小庄子识相地过来,冲知薇一摆手,示意她跟自己进屋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开了后门,知薇有点不好意思,回头又看了眼还跪在雪地里的雪容,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皇帝心想送佛送到西,又吩咐人给雪容找了轻省的活儿,远远打发了。
知薇就这么进了东暖阁,一个人打扫一间屋子。说是打扫其实没什么事儿可gān,皇帝的寝宫日常都有专人打理,像东暖阁天天有人抹桌子擦地什么的,那青石地面光亮得都能照出人影,顺手一摸椅子摆件,也摸不出一丝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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