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也不敢说什么,战战兢兢下去,唬着一张脸喝了声,立马将场面给镇住了。
木槿只顾着吵架,没看到皇帝来了,一见是马德福倒也不怵,反倒上前哭哭啼啼想要告状:“马公公,你可要为我做主,这个沈知薇拿汤泼了我一脑袋……”
“行了。”马德福板着张脸打断她的话头,“皇上瞧见了,说要给你们评评理,都跟我上去吧。有什么冤屈,皇上跟前细细说去。”
知薇一听这话便抬头,正巧皇帝也在看她,两个人的视线便在空中撞了一下,很快又各自移开。
那边木槿一听皇帝瞧见了,吓得差点跌坐在地儿。亏得扶桑还伸手扶了她一把,才算没出大丑。几个涉事的宫女全被叫到了上头,连刚才一同吃饭的几个也没能跑得掉。
皇帝也不进屋,就在前头的甲板处“审案”。马德福叫人搬了太师椅过来,他却不坐,迎风而立衣袂翻飞,周身上下透出一股骇人的气势。
看起来是生气了。
众人都很识相,齐齐跪了一溜儿,最前头跪着知薇雪容木槿和扶桑四人,正在皇帝身边侍候的薄荷和冬青听到动静也出来了,一瞧这场面差点吓晕过去。
薄荷心最细脑子也最清楚,知道今天这事儿恐怕不好解决。她眼珠子一转,突然起了股壮士断腕的决心。
当下她什么也不说,只静静候在一旁听皇帝怎么说。
皇帝打量一眼底下跪着的这几人,先冲木槿道:“你先说说这怎么回事儿了。”
知薇一听这话心里就不高兴,觉得皇帝还是偏心眼儿。凭什么先听木槿说,就因为她是他跟前侍候的,有那么点子qíng分在吗?
所谓先入为主,他先听了她的陈述,会不会直接就把这事儿给定xing了?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抬头看皇帝一眼,眼神里的不满有点掩饰不住。
皇帝从上往下看得清清楚楚,知道这小女人心里不服气,瞧那眼神摆明了是在表达不满。
可她这一下却把皇帝给勾住了。似乎从前的那个沈知薇又回来了,有点野不服管,敢跟他较劲儿。皇帝叫她瞧得有些心思浮动,耳朵里听着木槿的说词儿,眼睛却只钉在知薇身上,只想将她好好看个够。
果真是喜欢得紧了,哪怕翻白眼给他瞧,竟也能令他心里欢喜不已。
待木槿委屈巴拉地将事qíng讲述完,皇帝便问知薇道:“她说你将汤泼在她脑袋上,此事可真?”
说完皇帝还特意看木槿一眼,感觉确实不大像假的。木槿头发上还顶着汤里的一些菜,左一片木耳右一根青笋的,别提多可笑。
皇帝就想这个沈知薇骨子里当真是个刺头儿,满宫里也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般大胆的女人来了。
知薇听皇帝问,便答道:“奴婢确实泼她来着,但事出有因,皇上要听吗?”
薄荷眉头一紧,眼里露出一丝jīng光。竟敢跟皇帝这么说话,这个沈知薇可不好对付。
皇帝却不恼,点头道:“成,你就说给朕听听。”
于是知薇就把木槿先泼她菜汤,又泼雪容的事儿一并说了。说的时候既不哭也不闹,语调平淡如水,和木槿的激动完全成反比。
木槿一听就急了,赶紧辩白:“她胡说,皇上千万不要信她。”
“是不是胡说朕自会问明,朕不问你你不要开口。”
木槿心里一冷,赶紧闭嘴不言。
于是皇帝又问雪容,雪容也跟知薇一样,冷静地把事qíng的经过说一遍。
一旁的扶桑心里也是越来越急,如今两票对一票,木槿该有大麻烦了。正在这时皇帝又把矛头指向她:“你当时也在,同朕说说是什么个qíng况。究竟是不是木槿起的头?”
扶桑只比木槿大半岁,当年是一同从小宫女熬上来的,感qíng非同一般,就跟亲姐妹似的。眼下明知局势对她们不利,可她也不愿独自偷生,只得硬着头皮撒谎:“奴婢没瞧见木槿泼人,但亲眼见着沈知薇将一锅汤全倒在木槿头上。”
这下子,又成了二比二的局面。
饶是马德福见多识广,今天这场面也看得他心惊胆颤。皇帝身边的红人闹成这样,清官难断家务事儿啊。当真不知道他老人家该怎么处理。
皇帝倒是不急,又将底下这帮人看了一遍,然后冲一个粉衫女子道:“绣球,你既也在场,当时qíng况如何,你同朕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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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各人心里都有了想法。
这绣球和木槿她们一样,也是平日里侍候皇帝的,端茶送水准备衣物什么的,虽挤不进四大金刚里,也算是二等宫女里排头一位的。
木槿觉得那是自己人,肯定会向着她说话,一颗心立马放了下来。
可薄荷却不这么想。绣球这人她了解,也是个心大的。所谓宁为凤尾不为jī头,她现在是二等里的头一份,可眼睛一直盯着一等里那四个位子呢。
从前是没机会,她们四个鲜少出错,她也就老老实实不动声色,整日里姐姐姐姐地叫得欢。
可现在皇帝把机会摆到她面前了,她岂能不抓住?扳倒木槿就能空出一个位子来,搞不好连扶桑也要被拉下马。到时候皇帝身边一缺人,她这个二等里的头一份岂不就高升了?
薄荷愈加觉得,今天是绝计保不住木槿了。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绣球眼见机会扔到面前哪能罢休,将刚才发生的事qíng添油加醋全说了一遍。木槿是如何蛮不讲理没事儿找事儿,知薇是如何小心翼翼委曲求全,最后实在忍不住才奋力反击。一桩桩一件件,全经由她那绵软动听的声音说了出来。
木槿初时还得意洋洋,可越听越不对劲,到后来身子一软靠到了扶桑身上,不住地轻轻呢喃:“我完了,我真的完了。还连累了你。”
绣球这番话无疑给她定了死罪,自己人都不帮自己人,皇帝会怎么想。她还有什么翻盘,根本就是死路一条了。
扶桑脾气柔顺,到了这会儿还念着往日的qíng分不住安慰她,可心里也明白,大势所趋难以挽回。
皇帝听完绣球的话,又挑了其他几个不相gān的人问了,大致说的都跟绣球一样,并没有冤枉木槿。他心里已然明白,转而又去看知薇。
亏她想得出来,竟拿汤去浇人脑袋,这般豪放的xing格,当真是沈万成养出来的女儿?
事qíng水落石出,皇帝也不再多问,只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不远处侍立的薄荷和冬青:“你们怎么说,此事朕该如何处置?”
这是在bī她们站队呢。是姐妹qíng深还是一心只忠于皇帝,旁的都不管呢?薄荷和冬青听到皇帝点她们的名,皆是心里一怔。
冬青还有点心软,正想跪下来给木槿求求qíng,旁边薄荷迅速扯了她一把,抢在前头开口道:“奴婢不敢擅自做主,此事但凭皇上处置。”
这是撇得gāngān净净的意思了。
底下跪着的木槿和扶桑皆是脸色一变,露出不置信的神qíng来。
平日里好成那样,恨不得穿一条裤子,有什么都是共同进退,四个人围得好似铁桶一般,叫旁人完全cha不进手。
可现在一人有难竟是无人支援,眼睁睁瞧着木槿遭这灭顶之灾。
别说她们两个,连知薇也有点看不明白。她们不是一向jiāo好吗,怎么大难临头各自飞,一点犹豫都没有?
皇帝的视线在薄荷身上打了个转儿,深沉地让人看不出里头的想法。待目光收回后,他便开口处置木槿:“朕知你今日心里不痛快,表面上看是针对别的宫女,其实是心里怨恨朕来着。”
木槿大惊失色,连连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皇上恕罪。”
“你将茶水泼朕身上,朕数落了你几句,你便心中有气,吃饭的时候故意找人麻烦。朕可曾冤枉你?”
木槿伏地扣头泪流满面,心里实在懊悔到了极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起那不能有的心思。原想着不小心拿茶水泼了皇帝,再给他擦一擦抹一抹,搞不好就顺势承宠了。
皇帝在外头一个嫔妃也不在身边,可总有那方面的需求。她长得不差又常年伴在君王身边,自认有那么一点qíng分上,搞不好当真可以心想事成。
没想到皇帝根本不接她的招儿,反倒怪她办事不利落,将她数落一顿,这才让她心里愈加不痛快,一时没控制住招惹了沈知薇,惹出这样的泼天大祸。
说来说去,都是让自己的贪心给害了啊。
木槿在心里叹息一声,把头抵在了船板上,再不敢言语。
不多时便听皇帝又道:“你既怨恨朕,往后也就别在跟前侍候了。往后你就到后头去,自有人安排差事给你。”
话没说透,但听的人都明白了。这后头指的是后面跟着的那几艘船。那上面大多是粗使的宫女婆子,平日里都gān些最底层的粗活,放在宫里那就是打杂的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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