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显”,他的声音格外郑重,负手对着身后的人说道:“你与子君共过生死,要引荐他的妹妹进府,理应事先告知一声。做事欺瞒,有失君子风范,只容你一回绝无二次。”
尚显扑地跪下,腰背依旧挺得直,郎君jiāo待过,他们一帮亲卫不输于人,不必弓着腰作低人一等,诚心认错:“属下知错,不敢再犯。”
尚坤耳朵灵,隔着半月湖水,能听见对面女孩儿叽叽喳喳的说笑声。
“阿兄,我想吃鱼,咱们捞一条鱼回去烤吧!”忆君笑吟吟开顽笑,专为逗子君开心。
子君真是有心事,全然没听出妹妹话里的调侃意思,“嗯”了一声,又惊觉说错话,连连摆手道:“不行,大长公主和郎君最喜欢这湖里的鱼,千万吃不得。”
忆君起了捉弄的心思,凑上前逗道:“要不,我们偷着捞,别叫人知道。”
妹妹一脸企盼,子君不忍拒绝她,心内盘算一圈,皱眉道:“那好吧,只一条,也不能烤着吃,味道全散出去,也瞒不了人,回屋我用煎药的小炉炖给你。”
“哈哈哈”,忆君捧腹大笑,“阿兄,你当真了,我在逗你玩呢。”
子君才回过神,伸手掐妹妹的脸,佯怒道:“好啊,你还敢捉弄我。”
忆君奋力挣扎出来,扭头跑向小径,子君大笑做势追赶,湖边都是他俩的笑声。
这对兄妹!尚坤嘴角微弯,暗觉得他要重新考较一番罗子君的忠心,扭头看向身后的尚显,“起来罢。”
尚显站起身,对上郎君含有深意的目光,丈二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又发生什么事。见郎君走向林中,尚显不紧不缓跟着,他刚才一抬眼恍惚看到对岸绿树中掩着一抹石榴红,能在这个院里穿那样艳丽的衣裳只有阿圆。下山后,他会亲自上罗家向十七姑道歉,任凭十七姑处置,阿圆也会怪他罢!
尚家主仆一前一后刚走出林子,拐弯处一个少女边走惊问道:“纤离真是不见了?”
说话的人倒退着走路,险些撞到尚坤身上,听子君惊呼一声“郎君!”
忆君这才回过头,男子的下颔赫然在眼前,她忙退后两步,裣祍道一声万福。
少女乌发如泻散在肩头,勾头只露出上半张皎好的脸,没施脂米分清清慡慡,身上穿着海棠红云锦襦裙,豆蔻年华,娉娉婷婷。
“不用多礼。”尚坤只停顿了一下,脚步不停,身影消失在枝叶下。
尚显从忆君身边走过时,眼神复杂瞥了她一眼,喉咙滚动,不发一言离开。
他们都好奇怪,忆君偏头望向兄长,子君脸上神qíng也不自在。这里头有她不知道的事,不行,她要问个究竟。
☆、第22章望而生怜
经不住忆君一路死缠烂打盘问,回房后,子君才吞吞吐吐说了个大概。
从尚显忧心武英侯身边没有贴心的人,正好子君想为妹妹相看妹婿。罗大婶没出阁时在族里因外貌出众小有名气,她的一双儿女外貌料想都不差。又因子君xing格开朗,笑口常开,有名的好人缘。
综以上许多因素,尚显打定主意先私下相看忆君,若真稳妥再举荐给武英侯。这才有他私自把纤离送给忆君,又约他们兄妹出城上曲江边。
忆君听完恹恹地半伏在枕上,被人欺骗的滋味不好受,她不高兴,子君肯定也不痛快。可他以后还要和尚显共事,心里真存了疙瘩不大好。
“正好,我还想陪着阿娘在家过两年舒坦日子。”忆君微笑着宽慰,感觉眼皮都快合到一处,就盼着用完晚饭早点睡觉。
“阿兄,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正如忆君猜测,子君心中憋得慌,说话也是无jīng打彩,“我已托人给阿娘报过平安,青峰岭离上京城足有百里路,路上也不太平,咱们等着和郎君一起回去。”
前回,报信的人回城时,忆君仍在昏睡中,不方便挪动。后来每日京中都有人往来,大长公主府、长公主府和国公府的管事接连上别院,来时装满几个大车,再返回京城车厢都是空,捎带一二个人不在话下。
明知阿娘在家里坐卧难安,盼着他们兄妹回家,可子君不放心再把妹妹jiāo给别人。他最信任的十六郎都能做出欺瞒的事,难说别人会怎么样。
想走又走不了,忆君只有老老实实呆在房里,早晚煎服汤药,那位中年侍婢每日午后为她来按摩,傍晚了跟着子君到花园逛一会儿。
好处在于,她再没碰到过武英侯和尚显两人。别院的侍婢也都是三十岁以上的老人,对她十分客气,她们大概也误会忆君的身份。想来也解释不通,忆君也随别人暗中揣测。身正不怕影子斜,武英侯又没瞧上她,她又何必自作多qíng往他身上贴。
闲着无事的时候仔细回想,忆君觉得自己有点怕武英侯,那人杀气太重,头回见面当场she杀四人,眼睛不带眨一下神色不改。虽说夏家那帮人该死,杀戮总是令人触目惊心。
忆君以前最多见过杀jī,亲眼见证了解他人的xing命,她心里怯怯的,庆幸武英侯不肯收她。若不然,罗家只有认命的份。
忆君心里想着事,慢慢穿过通畅的长廊,顺着碎石子铺就小径,绕过一片花丛,再往前走拾阶而上就是子君他们疗伤的汤泉。约好了,等他出来,一起再到那边林子走一遭。
青峰岭的别院有个特点就是大气,甬道和长廊都是笔直延伸,花丛果木也是整片栽植,站在汤泉外的汉白玉石栏前,对整个别院一览无余。
契阔开朗,不大符合后世园林建筑的风格。相比曲径通幽的江南园林风格,此间别院更像是一位胸襟广阔的人。
会是大长公主吗?
忆君远眺对面的青峰翠岭,暗自猜度。
*****
尚显老远就望见一位女孩儿站在白玉栏杆前,头微昂,青丝随风飘起,绯色披帛也被风扫动。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婀娜多姿,仿佛带着一缕仙姿,却又不像是平时的阿圆。
别院里除了亲卫和年老的侍婢,突然多出来一抹亮色,像只欢快的鸟儿每天都在园林中穿行,尚坤早有察觉。顺着雕满牡丹的石阶而上,那个娇小的身影就在他眼前侧着身子站立,全然没发觉有人快走到她身边,神qíng专注,望而生怜。
他也没听到阿显的脚步声,这臭小子,该不是心虚不敢见罗家女孩罢?!
“在等你阿兄?”说话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沙哑,忆君恍然觉醒,讶然回头。
几步外男子负手而立,墨色云锦衣笔直下垂,发髻上也别着墨玉云头簪,配上微微晒黑的面庞,好似一尊墨玉雕就的像,完美得让人挑不出一点瑕疵。虽是静立,十足的威仪冲破黑色的内敛,破势而出。他还是那把出鞘剑,气势如虹。
忆君裣祍行万福,小声回道:“正是,阿兄叫我在这儿等他。”
她的眼睛黑且亮,朦胧罩着一层水雾,只一闪间尚坤看清她眼中的惧色,“嗯”了一声,大步往里走去。
忆君轻吁一口气,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大声道:“阿圆还没谢过侯爷的救命之恩。”
半天等不到回应,她抬起头,山风飒飒,chuī得树影发声,空旷的云台上,只余她一人自言自语。他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难道下次见面还要再谢一次。
子君和同伴们才出门,扫到妹妹伸长脖子张望,他笑着走过去,轻弹一下她的额头,“我们走。”
忆君身子不动,乖巧得冲着子君身后一帮尚府亲卫问好,曲家阿兄、陈家阿兄……挨个叫过来,才报怨道:“阿兄,你又欺负我,等回家让阿娘替我做主。”
子君又亮出一口白牙炫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曲四郎心眼最多,刚才在屋里依稀听见郎君和女孩说话的声音,看样子,朗君或许并不讨厌子君的妹妹。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他上前两步拍子君,“后头山上长着成片的松树,前两天我还看见有松鼠窜来窜去。走罢,咱们上山去,抓上两只给你妹妹解闷。”
子君一听眼睛都发亮,连声称好,拉着妹妹准备上山。
“你妹妹能爬得动山?”曲四郎很是好心问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子君停下脚步,轻按妹妹的肩头,叮咛道:“阿兄给你捉松鼠,别乱跑,呆在这儿等我。”
那边几个亲卫原本没打算跟着上山,曲四郎暗挤个眼色,他们心照不宣拥着子君往山上松树林走去,勾肩搭背亲密无间。
得,他真是想一出来一出,忆君考虑下一次要不要提出把月亮带回家。
被人疼的感觉真好,如果坐在桌前吃着茶果等待会更美好。站了半天,腿也酸了,忆君坐在石阶上,身子倚着廊柱,她好困就想睡一会儿,想不起来是第几天,总是睡不醒觉。不行,汤泉里头还有位侯爷,等他出来,忆君要真诚谢过他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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