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那些人听见打仗吓得腿都变软,哪里能及得上郎君百战百胜。”
“大长公主屋里有张白虎皮,还有那边长公主府里的虎皮,全都是郎君打来的活物回府后剥皮制成。”
“嗯”,忆君一律低头只有一种答复,尚坤的英武美名离她好远,远得她在青鱼巷就已听说无数遍。武英侯也不是百战百胜,年少时一次失利差点连命也葬送在战场上。
何况,她所见到的他,是这些英名背后的yīn影,他在人前形象有多高大,背后的投影就有多长。
“怎么还不来?”忆君肚子咕咕叫,她不由出声问一句。
阿苒收起谈兴,走到屋外低声吩咐一句,不过时呈来两盘鲜果点心,劝着忆君少用一点。
见都是各种jīng制的糕点,忆君挑了块莲子苏,一尝还不错,再吃一块,胃里少垫一点不至于饿着,让侍婢们都撤下。后来,她后悔当时没有一次xing填饱肚子,直至夜深宵禁时分还等不来尚坤,她只好饥肠辘辘睡下。
那一夜,尚氏三大府里恐怕只有忆君没心没肺睡到大天亮,早上她一觉醒来,侍婢们噤若寒蝉,走路比平时要更轻万分。越过推开的轩窗,她瞧见上院尚坤正屋台阶下,曲四郎和尚显都守在那里,还有好几个府医也全在,另外云尚仪带着女官们也站在廊下神qíng肃穆。
“郎君回来了?”忆君轻声问一句。
阿苒微不可察点一下头,轻手轻脚过来服侍她起chuáng。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忆君满心疑惑用完早饭,若是住在别的院子,大可不用理会尚坤的事,可她就住在聆风院,没法躲过,要不要派人去打探消息?
这个念头一经闪现,就被她给否决。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妄想打探主角的动向,真是想死的快。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屋里,信手抓起一本话本闲翻,忆君觉得她该向尚坤再提一个要求,求他多给自己几本书,哪怕是经史子集也比无聊的男欢女爱话本要有趣得多。
她觉得无聊,恰好有人找她有事gān。尚显亲自过来相请,半垂下头道是郎君要见她。
忆君放下话本,准备出屋子,却被阿苒拦住左右打量,替她整理衣裙,又抿了两下头发。最后见忆君面色苍白,阿苒又拿起妆台上的胭脂往她脸上轻涂几许涂几分颜色。
“大长公主在正屋。”阿苒小声提醒,眼睛里全是善意的笑。
忆君有些感动,轻声:“多谢姐姐。”阿苒羞涩一笑,没再多说话。
尚显一直站在门外等候,背影笔挺,听见忆君出来,随在她的身后两步,一同走向正屋。他二人才过石拱桥,就能听见屋里一个年老女声在咆哮:“什么样的货色,也能进武家的大门,武家的男人是一代不比一代。”
“祖母”,尚坤半躺在chuáng榻上,笑着劝解道:“一个滕妾,何须你大动肝火。”
晋阳大长公主瞪圆双目,大声呵斥,“本宫在气你,那个老货,敢拿剑砍你,你怎么不砍回去。”说是气,她又满眼疼惜,手轻抖抚向孙儿受伤的地方。
忆君进门听到这句话,先看向尚坤。他luǒ着上半身,半边肩头和胸膛用白绷带密密密缠着,星星斑点血渍渗透白布,宛若开着腥红的花朵,触目惊心。右手放在胸前,掌心手背也都缠着绷布。
她的脚步顿了顿,屋里人早已觉察,尚坤冲着晋阳大长公主半撒娇道:“祖母,你看,你吓着我的阿圆了,她都不敢进来。”
晋阳大长公主满面怒气,赤目立眼,胸膛气得一鼓一鼓,恨不得冲到国公府里把尚召阳也砍了,知道孙儿想哄得她开颜笑,依是没好声气道:“愣着gān什么,还不快过来看平安奴。”
这当下,忆君就是那受气的小媳妇,只对大长公主行个万福,走到尚坤面前。到底让她gān什么,你们倒是给个准信,她又不是大夫,也不会换药,左右环视一圈,也没有药碗,真是无所适从。
晋阳大长公主一看更来气,若换做别人,她早命人拖下去杖责八十,谁都知道平安奴正在兴头上,连她也要顾忌几分。一个啥都不懂的huáng毛丫头,真是!
☆、第40章扑朔迷离
忆君见实在无可gān的事,抓起手里的帕子为尚坤轻拭头脸上的汗珠。她手下很轻柔,就像祖父病重的时候,自己在医院里守着,一遍又一遍为他擦洗身上。
抹完脸上的汗珠,她尽量不去看他的伤势,又换块帕子为他擦脖子上的汗滴。这活比她上大学军训时在太阳底下站一个下午还要累,她手心里出了汗,额头和鼻尖也沁出汗滴,一抬眸正对上一双黑曈幽幽注视着她。
就知道,他不会少看一眼。忆君轻瞪一眼,尚坤微笑,一把抓住她的手拉坐在身边,身上受了伤却谈笑风声:“祖母,你什么时候给阿圆办个风风光光的及笄礼?”
晋阳大长公主傲气一辈子,也硬气一生,此时却是心内冰火相争,忽而冷忽而热,如同在炼狱里受刑,几下煎熬,言不由衷应付孙儿的闲扯:“你说怎么办,祖母都依你。”
有的事,注定逃不脱避不开,尚坤收起笑意,郑重其事道:“祖母,你都忍了他一辈子,却换不来一丁点好,孙儿不会再理他半分,我用血还他的血脉,两下都清了。柳氏铁定会进裕王府,裕王和萧氏的联姻也泡汤化为乌有,夏家绝不会善罢gān休,咱们还是多想一下以后的事。”
“是啊,我都忍了他一辈子,也让了他一辈子。”晋阳大长公主紧紧阖目,两滴浊泪流下眼角,双肩无力下垂,当着她最疼爱的孙儿是那样的无助。大周历朝最为尊贵和显赫的天之娇女,从少女时期陷在一个名叫尚召阳的漩涡里不能拔身。
忆君低垂下头,充耳不闻这些她不该听到的事。尚坤用力捏一下她的手,忆君转头看向他,挤出一个微笑算是回应。
尚坤似是心qíng很好,吃吃笑出声,适机出主意:“宫妃们也分上玉牒和平常的滕妾。”
“这种事让你阿娘去办,裕王敢抢尚家的孙媳,宫中设宴公然行yín秽失德之事,也该降等贬去封地。料理完外头,再说家里的事,本宫再来收拾你。”最后一句话,晋阳大长公主恶恨恨吐出。
自小长在禁宫,天生具有五分的政治敏锐感,应用权术更是娴熟有度。晋阳大长公主瞬间理清许多头绪,收起一时的脆弱,起身时仍是华贵不可凌犯的大长公主。
“本宫现在就进宫,你留在府里好生养伤。”晋阳大长公主目光扫过忆君,不掩失望之色,转身出了屋子,扶着云尚仪的手离去。
目送祖母离开,尚坤紧绷的神经松懈,缓缓靠在chuáng首,脸上现出痛楚,额头上更是直冒汗,胸膛上的伤口也渗出血晕染开来。
忆君都能听见他牙关紧咬的声音,低声问他:“郎君,可要宣府医进来?”
“不用”,他的声音格外的慵懒,半阖目调笑道:“阿圆替我chuī两下,比府医的药管用得多。”
无赖,他不是痛得要死要活,还有心qíng调戏人,活该被人剌一剑。可是,方才听到一言半句,难道是老国公出手伤孙儿?
忆君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伤口,根据外面包的绷布可以猜测到肯定伤得不轻,是什么样的祖父会对亲孙子下这样的狠手?她想像不出来。
受伤后,尚坤面色稍带着惨白,半躺着默默不语,神色平静。他倒是坦然,他不伤心?
忆君心中十万个大问号,起身朝门外的侍婢要过热水和巾帕,准备照顾屋里的病号。这里不止尚坤一个说话管用的人,大长公主对她的不满就差明说,没人知道那些公主王孙们会gān出什么事。
她刚拿起热帕子,手被尚坤抓住,“放下它,一会儿jiāo给侍女们。”
哦,那她gān什么?陪着他gān坐着?
忆君偷偷看了下尚坤的脸色,乖巧地坐在他身边,跟个泥人一般,练不动功。实在没事gān,她鼓腮帮子玩,两边腮帮子换着鼓起,想起了青峰岭huáng金笼里的小松鼠。它能回归山林,忆君不知道何时回到青鱼巷。
她说不想看,眼睛不由自己瞄向他的伤口,又被尚坤抓个正着,她双目闪开,那人在背后露出笑意。
“郎君”,屋外是尚显的声音,“大长公主派来两个人服侍您。”
尚坤已料到,祖母临去时很不满意阿圆,人都来了,先容在院里呆几天,过两天等祖母心qíng好了再打发回去,“叫她们不必进来服侍。”
郎君的吩咐尚显丝毫不惊奇,历来两位公主送来的各式女郎都被闲晾在一边,一两个月以后再打发回去。他转身看向院里的两个佳人,她们也不例外。
新上来的领头侍婢云香领着两位女郎到一旁的耳室休息,一恍间,尚显觉得有一人十分面熟,那下巴、鼻子、半边脸的形状很像是……很像阿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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