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没有大碍,不然你叫我如何同冬菇jiāo代。”安勍睁眼,将罗侯的手轻轻放回,又将被褥盖好。
他看着这昏睡中的男子,面容坚毅,五官粗犷,却隐含着一股深沉的霸道之气。这是常年刀光剑影,浴血搏命换来的煞气,抛弃不得,也隐藏不得。
“镇定如你,竟会因为我那几句话变得如此。”
安勍静静看着他,脑中思索了更深一层。
“冬菇是你的软肋,太过明显的软肋。现在是我发现,若是让吕丘年发现,你又当如何。”
“我以话激你,不过是道出自己真实想法。或许有一分是因我内心妒忌,忍不住想气你,可说到底我也不会真正伤害你们。”
吕丘年可不一样。
就在他思索之时,罗侯缓缓睁开眼睛。
他初清醒,脑子尚不明晰,四下看了看,发现了安勍。
“你……”
安勍低头。
“你醒了。”
再见安勍,罗侯心中茫然。
“冬菇呢……”
“她出去为你寻大夫,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安勍见罗侯嘴唇gān裂,声音沙哑,起身到桌边,倒了一碗水。
罗侯撑起手臂,想要坐起来。
安勍一手端着碗,一手扶在罗侯背后,托着他坐起,又将水递到他嘴边。
“你先喝口水。”
罗侯看了安勍一眼,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
安勍低头,看着这个形容有些憔悴的男子。他并未从刚刚那一眼中看见怨恨,也没有看见厌恶,那是很普通的一眼。如果硬要说的话,安勍唯一从那目光中感受到的,是一种沉重的无奈。
罗侯喝过水,静静地坐着。
他身上还穿着昨夜出门时的衣服,□被厚厚的被褥盖着。
安勍将水碗放回桌子,转身对罗侯道:“罗公子,冬菇对你,有多重要?”
罗侯看向他,“与你无关。”
安勍笑笑,“罗公子,你不要对我抱有太大敌意。”他在房间里走了走,“或者说,你目前不必对我抱有太大敌意。”
罗侯不语。
安勍没有看罗侯,而是透过窗子看向院中。“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罗公子,你打算如何做。”
罗侯低着头,看着面前的被褥。
安勍淡淡道:“此事不仅关系到冬菇和你我,它牵连很多人。”他转过头,目光坦dàng而锐利。“罗侯,你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将那么多人的xing命白白葬送。”
罗侯的手紧紧攥住被褥。
“袁将军一心为国,征战半生斩敌无数,最后却落个通敌叛国含冤而死。罗侯,我不知你这几年夜半无人思及旧主之时,可有过半分愧疚。”
安勍语气平淡,言语却是带刺。
被人揭开过往伤疤,罗侯心中沉郁。奈何他无话反驳。安勍说的每一句都是对的,自己所作所为,对不起袁将军,也对不起那战死的八个人。
“罗侯,我只问你一句。”
安勍来到chuáng边,认真地看着罗侯。
“如果你的妹妹和冬菇两人,注定要死一个,那你选择让谁死?”
罗侯抬起头,“够了。”
安勍道:“我只是同你打个比方,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罗侯道:“她们谁都不会死。”
安勍道:“如果世间真有那么多的两全办法,那诸多事也不会留有遗憾了。”
罗侯看着安勍,道:“我会找回小慈,等她回来,我就把东西给你,让你带回安南王府。”
安勍静了静,而后轻轻一笑。笑声中带了些许的欣慰。
“还好,至少我们不用在这件事上做敌人。”
罗侯又道:“我将箱子给你,你就回去。”
“呵。”安勍摇摇头,“罗公子,你真的不适合同人讲条件。”他立于chuáng前,看着罗侯,“即使我不走,你仍然会将东西给我。那我为何要多此一举,bī着自己离开冬菇呢。”
“……”
罗侯接不上话,转过头去。
安勍看着他,心中叹了口气。
“罗侯,我们现在不要提这个,一切等你病好了再说。你现在这样,不仅会让冬菇担心,还会给敌人有可趁之机。”
罗侯抬眼,“什么意思?”
安勍道:“如果我猜想没错的话,你妹妹不久前回来析城,便是来见你的吧。”
罗侯不语,神色暗含戒备。
安勍目光平静,“我说了,在此事上,你我不是敌人。吕丘年是何种势力,想必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单凭你,不可能保护得了所有人。”
罗侯心中思索,半响缓缓开口。
“是。”
安勍道:“她已经知道了?”
罗侯点头,“是。”
安勍微微皱眉,暗自沉思,“如果我所料不差,吕丘年最近应该会有所行动。就是不知她是打算名争还是暗夺。”
安勍看向罗侯,“这几日,你看好冬菇。”
罗侯面色一沉,“你的意思是……”
“冬菇不像你,也不像我。她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寻常女子,未经历过朝堂险争,也未体验过战场厮杀。而她,正巧是你我二人共同的软肋。如我是吕丘年的话,也会选择从冬菇下手。”
罗侯手心一凉,“那她现在——”
想到冬菇刚刚出门,罗侯顾不上身体不适,掀开被子就要起身。他一脚落地,刚刚站起,顿时觉得一阵头晕,向前倒去。
“喂。”安勍吓了一跳,连忙给他抱住,“你莫要这样急,我之前吩咐过成泉,让她暗中跟随了。”
罗侯浑身无力,全靠安勍扶着,而他身材高大魁梧,比安勍壮了一圈,安勍一时没站稳,同罗侯一起倒在地上。
“这……”安勍被罗侯压住,气息不匀。“罗公子,你……”
罗侯一阵头晕过后,渐渐清醒,他双臂撑着地面,艰难地挪到一边。
“抱歉。”
“咳……”安勍顺了顺胸口,“无碍,无碍。来……”他站起身,扶着罗侯,一点点把他扶起来。这时他才看到罗侯残缺的左脚。之前,他一直以为罗侯只是失去了右腿而已。
“罗公子你……”安勍见罗侯身体缺陷至此,心中震惊,而后对罗侯与冬菇二人的生活更添一分感叹。
罗侯坐回chuáng上,低沉道:“你看不惯,可以离开。”
不少人瞧不起身体残缺之人,罗侯从前遇过无数,可是他却没有同人说过这般的狠话。他这样与安勍说,是因为经过昨夜,在他内心深处,已不想输给这个人。
安勍轻轻摇头,“你别误会,我只是感慨你如此不易,却未意志消沉,仍旧积极生活,乃是心智至坚之人。”
罗侯道:“你不必同qíng我。”
安勍道:“非是同qíng,而是敬佩。”
“……”罗侯别过眼睛。他宁可安勍蔑视他,侮rǔ他,甚至怜悯他,也不想他这样敬佩他。
安勍身上没有缺点,没有任何缺点。他出身高贵,秀外慧中,风华绝代,又不失宽容谦虚。
罗侯甚至无法憎恨他。
院落中传来叩门声,冬菇回来了。
安勍转身去开门,他在踏出卧房的一刻,微微转头,对罗侯道:
“你不必妄自菲薄,在这条路上,我才是追随的那一个。”
☆、49第四十九章
安勍打开门,冬菇带着一位老妇进屋。
“他怎样了?”
安勍道:“已经醒了。”
冬菇惊喜道:“醒了?太好了。”她转身对老妇说,“大夫,病人在屋内,请随我来。”
老妇点点头,跟着冬菇走进卧房。
罗侯正坐在chuáng上,见冬菇进来,他似想起身。
“别动。”冬菇几步走过去,将罗侯按回去,顺便在他的额头上摸了摸。“好像不热了,大夫,还请你来看看。”
老妇上前,将罗侯打量了一番,伸出手,“公子,伸出手,让老朽为你把脉。”
罗侯将手腕伸出。
老妇手轻轻搭在罗侯手腕上。
“恩……受了些凉,不是大病。”老妇开启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两包药材,“最近受风寒的人很多,姑娘,我这有些现成的驱寒药物,你每包分四份,一天早晚各煎一份,让他饮下便可。”
冬菇接过药材,从怀中取了银钱。“多谢大夫,这是诊金。”
52书库推荐浏览: Twentine 现代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