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女图_亦舒【完结】(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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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娣仍然清丽动人、长发、大眼、白衬衫,黑色长裤,配一双银色平跟鞋。

    瘦是瘦一点,可是恋爱确是极耗jīng神的一件事。

    “好吗?”

    “托赖,还不错。”

    美珠坐下来,“没想到你会有空。”

    “下星期就要到丹麦去。”

    “有什么事?”

    “陪朋友去公gān。”

    “生活愉快吗?”

    爱娣伸一个懒腰,“我正在尽qíng享受。”

    “我很为你高兴。”

    爱娣看着美珠,“我相信你是由衷的,那么多朋友,我只信你一人。”

    “左凝芝也可以相信。”

    爱娣只是笑。

    这次见面叫美珠放心。

    可是二个月后,凝芝捧了数本娱乐刊物来。

    封面标题是“朱海昌与何碧珊公开恋qíng”。

    那何碧珊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左右,高佻身段,穿一袭低胸纱衣,戴一副宝蓝色隐形眼镜,整个人看上去似只野猫。

    美珠心都凉了。

    凝芝仿佛有点幸灾乐祸,“看到没有?”

    “你这凉血动物!”

    “这是必然后果。”

    “你认为爱娣会得承受?”

    “玩过了,也当算了,天黑啦,是回家的时候了。”

    “那个家已不属于她。”

    “谢明中不是把那幢花园洋房送了给她?找个普通点的人,很快又可生儿育女。”

    “爱娣不会罢休。”

    “啊,咬死朱海昌?”

    “凝芝,你好像对爱娣有成见。”

    “我讨厌所有不知足的人。”

    美珠无言。

    她希望朱海昌会回到爱娣身边。

    但是他没有。

    看样子,重爱娣不过是他生活中一段小小cha曲。

    没多久,爱娣便病了。

    美珠去看她。

    憔悴得很厉害,但大眼睛里仍有火花。

    美珠同她说:“进医院去修理一下,出来又是好汉一条。”

    爱娣笑笑。

    “若有别的想头呢,那是你自己傻,怪不得别人,那种人,根本没有明天,你不必陪他疯,你错爱了他。”

    爱娣仍是笑。

    “后悔?”

    爱娣摇摇头。

    “那很好,快点好起来,千万别小题大做。”

    爱娣握住美珠的手。

    过一会儿她说:“我将去伦敦与我母亲小住。”

    “别去太久,孩子会想念你。”

    爱娣看着窗外。

    那天下午,朱海昌向记者宣布他与何碧珊的婚讯。

    爱娣会看开的,怎么能同这样一件货色计较呢,不过说真,朱海昌与何碧珊也真是一对,天下竟有外型如此漂亮的男女。

    爱娣去了英国很久。

    凝芝问:“是什么病?”

    “我不知道。”

    “美珠,事qíng有点不对。”

    “你以为我不知道?”

    “她应该七十二小时之内就把此人撇到脑后。”

    “也许,他是太好的qíng人。”

    “也不该对此人认真,她又不是少女qíng怀,人家毋需对她负责。”

    “谁会猜到二子之母会对失恋有此qiáng烈反应。”

    “我扪去看她。”

    美珠无奈,“千里迢迢,你又治不好她,何来旅费,算了吧。”

    事qíng就如此搁下来。

    然后,就听说爱娣已进入弥留状态。

    美珠闻讯好好哭了一场。

    接着,童爱娣已经病逝。

    凝芝问:“到底是什么病?”

    “没人愿意透露。”

    “有什么病治不好?血癌都可以医,除非是──”

    “别对死者不敬。”

    “真是可惜!”

    “凝芝,这是他杀。”

    “不,这最多是自杀。”

    “她的孩子怎么样?”

    “谢明中不让她们去英国奔丧。”

    “他恨她。”

    “换了是你,你也会恨。”

    “朱海昌呢?”

    “当然没事人一样。”

    美珠不语。

    最令她震惊的事还在后头。

    朱海昌与何碧珊旋即宣布分手。

    这根本是他的一贯作风,可是何碧珊就能笑嘻嘻面对记者笑谈过去。

    整件事是一宗误会。

    童爱娣自投罗网,与人无尤。

    庄美珠一生最惘怅的是这一次。

    不多久,美珠收到一个英国寄来的包里。

    “庄小姐,我是爱娣母亲,爱娣遗言,把这张披肩赠予你,纪念你与她之间的友谊,祝好,童王氏谨启”。

    是,美珠曾经几次三番称赞这张绣花披肩漂亮。

    美珠抬起头,轻轻把披肩搭在背上。

    她轻轻问:“值得吗?”

    仿佛听见爱娣回答:“可是我从来没有恋爱过。”

    “你为什么没有适可而止?”

    “他燃烧我整个生命,我失去控制。”

    “值得吗?”

    “我不知道,到了后来,我去到哪里是哪里。”

    “我们却会永远想念你。”

    爱娣回答:“我相信你是由衷的。”

    美珠怔怔地落下泪来。

真相

    于瑞中正在接受记者访问。

    光明日报记者李、水生这样问:“于小姐,女xing自零开始,做到今日在繁荣社会占一席位,你认为首决条件是什么?”

    于瑞中一怔,随即微笑道:“我比较幸运,毋须挣扎良久,一切似按部就班。”

    记者又问:“是因为家境富裕吗?”

    于瑞中笑,“自幼在伦敦读书,随后到瑞士专修设计,回来主持时装公司,顺理成章……”

    记者不住颔首。

    他再问了几个简单问题,就结束是次访问。

    于瑞中吁出一口气。

    看看表,已经接近下班时分,便匆匆忙忙取过手袋公文包回家。

    晚上还有应酬呢。

    等电梯之际,她听见有人叫她名字。

    转过头去,电梯大堂空无一人,瑞中失笑,最近她有点jīng神紧张,工作与私生活都太忙,只怕会变成神经衰弱。

    “于瑞中。”

    “谁?”她急急转身。

    有几个下属结伴下班,与地招呼。

    于瑞中定定神,没人叫她,是她过敏。

    她在停车场找到车子离去。

    到了家,淋个浴,忽然累得不想出去见人,便打电话推却约会,对方自然很失望,“都等你呢”,“实在不舒服,下次由我请客赔罪”,“唉,也只得放你一马了。”

    瑞中躺到chuáng上,不觉入寐。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听到有人叫她。

    “谁?”

    她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十三四岁少女站在chuáng沿。

    “你是谁?”瑞中大奇,“你怎么进来的?”

    少女长得相当高大,若不是面孔稚气,简直似大人一样。

    瑞中自chuáng上坐起来,“说话呀。”

    那少女冷静地看看她,“你若打开心扉,我便能够进来。”

    瑞中心念一动,凝视她。

    终于忍不住,“你不是人?”

    少女不加以否认。

    瑞中一凛。

    糟糕,走了霉运!

    少女坐下来,“我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不知怎地,瑞中不是怎么害怕,笑道:“你也来做访问?”

    少女笑笑,“是。”

    少女皮肤白皙,五官清丽,有点眼熟,不知在何处见过。

    瑞中与她讲条件:“问完了你也该走了。”

    少女笑笑,“你先回答我。”

    “好,请问。”

    少女看牢她:“你真的出身富裕家庭?”

    瑞中一怔,“我──”

    “你为什么告诉所有记者你在英国及瑞士留学?”

    “可是”

    “于瑞中,为何说谎?谎言终有被拆穿的一天,这是何苦呢?”

    于瑞中如被人在头顶浇了一盘冰水,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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