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疑问不妨碍三个人站起来向大家致意,背对着主桌的李乐桐照样鼓着掌,全然不知道后面是什么qíng景。
真的是该走的时候了,李乐桐想。这将是自己在这个公司的最后一场年会。想到这里,她略略有点惆怅。虽然当年是为了疗伤才躲在这个当时看来平静的小公司,但当真要走,还是有点舍不得。
她便睁大眼睛看着台上的每一个节目,随着节目,或沉寂,或开怀大笑,全然不顾旁边那一桌间或扫过来的目光。
轮到自己部门的节目了。
这是一个安静的节目。每个人都化身为光束在黑幕中随着音乐和旁白的解说,极光手电筒变换成各种图案。
场内悄无声息,偶尔有掌声,给幕后的人们传递继续表演的勇气。李乐桐专心致志的看着屏幕,她在中间,是图案中的两个光点。作为幕后的表演者,看图案是反的,但观众看到的是正的。
可不是所有她看到的反的东西,倒过来都能成正的。光点飘浮,聚了又散,什么都是要散场的。那就谢幕,离开。
像现在,下面掌声响起,幕布撤走,舞台的灯光闪亮,照着台上的人。接下来是说祝词、鞠躬下场的时候,李乐桐面带微笑,目视前方,最后面的几桌有熟悉的同事在向她招手,她笑意盈盈地把话讲完,然后下场。
是的,完美谢幕,有什么不好?
满场是走动着敬酒的人,曲晓红当然也不例外。曲晓红今天穿了件黑色平绒半袖的礼服,头发盘在脑后,一对珍珠耳钉显的妩媚又jīng神。
财务部本来就是一个女人多的地方,年会上穿得又jīng致,站在一起,还真有花团锦簇的感觉。
“哟。”胡双林满面笑容,“美女团队来了啊。”
曲晓红轻举酒杯,“徐总、韩总、胡总,我是财务部的曲晓红,这是我们部门的员工。”
财务有近二十人,李乐桐站在最后,垂下眼帘,安静地看着自己的酒杯。与酒杯的方向一致的桌面背后,那个年轻人站了起来,然后是他旁边穿着镶钻礼服的年轻小姐。
“曲总带的都是娘子军啊。”是他的声音。
大家一阵儿笑,曲晓红说:“我们也想招男的,只不过财务工作比较细致,许多男人不大爱做这么细致的工作。”
旁边一个细细的温柔的声音传过来,“那远径还真是例外了。”李乐桐端着酒杯的酒随着这温柔的声音微微一晃,她仍然不动地站着。
徐铁成笑着接过来,“那倒是,远径是CPA和ACCA。”
众人假意惊呼,李乐桐漠然不动。是的,韩远径的确是。大学时过了CPA,硕士时过了ACCA,还有一堆证。有人说,韩远径的脑袋就是为了考证生的。今天,李乐桐忽然明白,其实不是,韩远径的脑袋是为了算计生的。只是她现在才明白过来。
韩远径谦逊了两句,众人说了几句大家都好的吉祥话,各自回到座位上。
女人们天xing都八卦,曲晓红坐在经理桌,和他们不同桌。桌上有人继续对刘佳楠感兴趣,一致的结论是这人大约就是“韩总”的女朋友,未来的老板娘。
李乐桐觉得无聊,借口上洗手间,起身出了会场。
暖气开得太过了,有点闷,也有点燥热,好在走廊的尽头是一处小小的室内阳台,李乐桐便走过去透气。
冬天,外面一片光秃秃的,路灯在寒冷的空气中发着寒冷的光,新鲜空气夹着低温,瞬间让人神智一振。
李乐桐站了一会儿,手机震动,是程植。她带着笑接了起来,“什么事?”
“你年会几点开完?我去接你?”
“你那边完事了?”
“嗯。”程植满不在乎地说,“我看了看,说是这毛病很复杂,让他们等着。”
李乐桐失笑,“你也太能磨洋工了吧?”
程植嘿嘿道:“外国人的东西,你太容易给他们修好,他们就会不尊重你。你什么时候能完啊?”
“得一会儿吧。”李乐桐想看表,然后想起来今天因为穿礼服,没带出来,“总得十点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程植忽然蹦出一句,“你不是穿的礼服吗?”
李乐桐愣了一下,“没事,我换下来就好了。”
“算了。”程植说,“我去接你吧。我好歹也是你的未婚夫了,总不能把你自己扔在外面打车吧。”
李乐桐略略有点小心酸。是啊,未婚夫。那天韩远径的话犹在耳边,“你不爱他,他也不爱你。”不爱就不求什么。如果是正经的未婚夫,自己还会客气么……
“那好吧。”她笑吟吟地说,“那你可不准迟到,如果让我一个人站在冷风里等车,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好了。”
两个人笑着收了线,她又站了一会儿,转身要回会场,吓了一跳,韩远径正背靠着墙站在她身后,眼睛盯着地毯,不知已有多久。
李乐桐稳了稳心绪,眼若无物的往前走,背后的韩远径仍旧是站着,一直到李乐桐进了会场,也没有听到后面的声响。
后面就轻松了许多。满场都是串联喝酒的,没人呆在自己的座位上。李乐桐就挪到后排,和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事聊天。大家夸李乐桐的礼服好看,李乐桐笑,“淘宝货,有那么好看么?”
年纪稍长一点的孙丽英说:“乐桐,我觉得你特别典雅,让人看着很舒服。”
李乐桐谦逊,又有人问:“你是要结婚了是吧?”
李乐桐没有正面回应,只是说:“到时候请大家吃糖。”
年会就在这无聊的氛围里结束了,收拾着散场,程植的电话已经来过,说是他出门了,最多半个小时就到。
李乐桐还是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穿礼服太受拘束了。她已经眼见着胡双林送徐铁成、韩远径和刘佳楠出了会场,她也不用再绷着了。
人都散去后,服务员开始收拾会场。酒店的豪华让她这平凡的人有些压抑,温度过高的暖气也让身着毛衣的她不舒服。看看时间,程植差不多该来了,她信步出了酒店大门。
外面还是车水马龙。这里是繁华的商业区,十点多才是夜生活的开始。要等程植,李乐桐也不敢离得太远,只在原地徘徊。
初出来时,觉得很清慡。站久了,有点累。看看时间,快十一点了,程植没道理要在路上一个小时吧?
十一点多了,程植还是没来。正是严冬,平日不是在空调房里,就是在地铁中,衣服穿得不多,出来的时间一久,就让冷风chuī得打哆嗦。
李乐桐忍不住想催程植。电话通了,但没人接。李乐桐不知道他是否出了什么事,便连续的重拨,忽然有辆车停在面前,把她吓了一跳。再看一眼车里,她往后退了一下。
“上来。”他说。
“不好意思,我在等我未婚夫。”李乐桐冷冰冰地说。
韩远径冷笑了一下,“你以为他会来?”
李乐桐愣了一下,然后挺直腰,“为什么不会?”
“在他心里,有人比你更重要。”韩远径的话似有含意,让李乐桐有些踌躇,什么意思呢?
“上来吧。”韩远径的口气缓和了,像是每一次闹别扭后,他都会带着这种口气让她上自行车。
但这一次,她既不会撅着嘴上车,也不会在原地跺脚等他下来拉自己,或者再嗔怪地看他一眼。
“不了。”她冷淡地说,“今天跟着徐总来,想必韩总也累了。年会才散,还有许多人要从这里坐地铁,别让人看见了,让您的朋友刘女士误会。”
韩远径用力握着方向盘,“这是你能说出来的最刻薄的话吧?”
李乐桐歪过头,是的,她还能说什么?或者,还可以有一句,“那倒是,我们毕竟和您的妻子徐葳不一样。”
“砰”的一声,把李乐桐吓了一跳,韩远径推门下车,李乐桐的心开始怦怦跳。
“你别惹我发火。”韩远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再不上车,又要病了!”
李乐桐倔qiáng道:“韩总真是关心下属。”
韩远径的脸色眼看生变,不知下一步是要扯她还是拽她,旁边忽然来了一个冷嘲热讽的声音:“哟,韩师兄。”
两个人都是一怔,李乐桐奔过去,“程植,你怎么才来?”
程植叼着烟,对韩远径点头,“韩师兄,自从上次游绿螺寺后,真是好久不见。”
韩远径的脸发白,忽然出语反讥道:“是吗?很少见吗?”
“嗯。”程植扬眉毛,“难道是你我私下里有约会吃饭,我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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