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_亦舒【完结】(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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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弄错人了。

    想像中的女郎是倦慵的,娇怯的,连耍乐都十分厌倦,更不要说是工作。

    她应是一支歌可以重复听一个下午的人。

    懂得享受,生活低调,是一个艺术家,不论大事小事,都有点糊涂。

    回到家,妹妹问:「怎么样?」

    文约不出声。

    妹妹留意他表qíng,「我早知你会失望。」

    「她不是她。」

    「真人同想像是一定有分别的。」

    「不,完全不是那个人,弄错了。」

    「啊。」妹妹也讶异,「你想见的,到底是谁呢。」

    「我不知道,她们家还有没有姐妹?」

    「就她们俩。」

    「你确实清楚?」

    「当然。」

    「当然。」

    在灰色的天空下,文约又遇见露露。

    「听说你见到我姐姐了。」

    文约点点头。

    「怎么样?」

    「我与你比较谈得来。」

    露露大喜,「真的?」

    「真的,我俩一般无聊,一般幼稚,一般没出息。」

    「去你的。」

    「我并无夸张,你可仔细想想。」

    露露说:「但你却要找一个làng费了所有眼泪的女孩子。」她讪笑他。

    那只不过是她喜欢的一支歌。

    「那卷录音带并不属于你姐姐。」

    「那我就不知道是谁的了。」

    「还有谁常常用你们的车?」

    「我不知道,也许是哥哥的朋友,但是他们的女朋友加在一起至少有千余名,穷你一生也无法找到。」

    「能够随意用你们车子的,恐怕没有几个人。」

    「我为什么要帮你找?」露露问。

    「因为我们是朋友。」

    露露哑然失笑,「徐文约,我不认识你,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文约也知道自己太过份了。

    这种牛角尖钻了进去简直脱不出来。

    文思说:「jiāo给私家侦探去办。」

    幸亏还有一份正经工作,当作jīng神寄托,文约才不致走火入魔。

    他常常到附近油站去加油,却再也听不到那首歌,见不到那个人。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文约有一夜看见那个女孩子。

    她有洁白的皮肤,不施脂粉,单单擦鲜红色唇膏,温柔地同文约说:「我是别人的女友。」

    文约连忙说:「我并没有不良的企图。」真的,他可以指天起誓。

    那女郎嫣然一笑,转头而去。

    然后梦醒了。

    这大抵也可以算是绮梦了。

    家里发生一点事:父亲下令,叫文思选择,要不进顺兴工作,要不出去升学,不准她继续游dàng。

    妹妹考虑了三天,决定前往纽约。

    文约内心恻然,去送妹妹飞机。「不要玩得太疯。」「要注意冷暖。」「遇到喜欢的人,切记回来结婚。」

    露露也在,文约邀她喝咖啡。

    露露说:「没想到你如许友爱。」

    「我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优点」

    「是吗,说来听听。」

    文约只是笑。

    他与她打了三局球,三盘两胜。

    她没有开车来,文约送她。

    露露忽然说:

    「文约,既然大家是朋友,我也不好瞒你,照实对你说吧。」

    「我知道,你要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别嬉皮笑脸的,告诉你,我知道你认识的女郎是谁。」

    文约一怔。

    「我一直知qíng。」

    「那何苦害我兜圈子。」

    露露说:「每一个人都有苦衷。」

    「说你的来听听。」

    「他是我三哥的女朋友。」

    「你怕我动手抢?我不是那样的人。」

    「不,她同三哥断断续续往来有好几年,很痛苦很累的在一起,每次分手,大家都为他们松口气,但不一会儿,又开始纠缠,、永远没有了结。」

    文约只觉得dàng气回肠,「现在他们仍在一起?」

    「两个人什么都不做,làng费那么些年,你要是介入,更不知是什么局面。」

    「原来你是为我好。」

    露露说:「你不用如此讥讽。」

    文约笑了。

    「我是自由身,为何对我没有兴趣?」

    「我配不上你,露露,将来你的伴侣胜我千百倍。」

    露露说:「最狡猾的人才会这样说,高招。」

    文约无奈地笑。

    「她上个月又到温哥华去了,这次去得最久。」

    「会不会从此摆脱这段不愉快的感qíng?」

    「我三哥前天才出发去找她。」

    「要命,又不肯放过她。」

    露露说:「我们见怪不怪,也许他们觉得幸福,毕竟世上有多少人能够终身以恋爱为事业,统共不用工作谋生?有时真羡慕他们,有这样一件大事可做,不愁寂寞。」

    文约默然。

    「喂,有空约会我。」

    文约点点头。

    「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叫你出来。」

    「不用了,」文约说:「不重要了。」

    「怎么说?」露露诧异。

    文约叹口气,「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更没有那么多眼泪。」

    露露笑了。

挫折

    调职之前,也向前一任同事打听过。

    当时苏茜说:「你可以应付得来。」

    「但是,」我问:「我会开心吗。」

    苏茜笑,「十多岁的人还似孩子似,做工最终目的是为薪水,又不是看电影,谁理你开心与否。」

    「我也并不期望自己会欢喜享受,但总得合理地愉快吧。」

    「只有少数人有这样的幸运,这种人找到的不是工作,而是事业。」

    我不语。「你放心,你可以做得来。」

    听这种口气,已知道不妥。

    人总是自负,有什么是做不来的?人家会我不会,肯学肯捱肯忍。

    再老,谁让你要支薪水。

    于是换了个场子,巡回演出。

    已经非常沉着,知道人生地不熟,需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但一上场就知道难。

    同功课无关,而是人事,气氛非常坏,人与人之间不说话,无jiāo通,一本正经,做事管做事。

    我叹口气,正如苏茜所说:办公,你以为是看电影?

    但一天八九个小时在这里渡过呢。

    我不会天真到企图改变这里的气氛,有那样的jīng力,不如找份兼职。

    只希望自己可以适应。

    上司是中年的英国人,若果在街上蓦然遇见,会觉得他风度翩翩。但现在要与他每日对牢八小时,感觉完全不同,三朝一过,原形便露出来。

    特别喜欢召我入房,又不见有公事要说,闲闲地叫我坐,开着无线电,已经有好几次,因是上司,故此忍耐,今日又来了。

    「你英语说得好。」

    「谢谢,每个同事都说得好。」

    「觉得新部门如何?」

    「过得去。」

    「这里每个人都忙,发薪水时,你会觉得受之无愧。」

    「是是。」说得好似他是老板。

    「星期五晚上,有没有空?」

    我沉默一会儿,小心翼翼回答:「已安排了节目。」

    「取消它。」

    我瞠目而视:「下了班後还有事?」

    「开夜班,要做一个幻灯片节目,我同你留下来拣照片,然后去吃晚饭,」他笑,「你喜欢日本菜还是法国菜?」

    我很客气的说:「我要想一想。」

    站起来离开他房间。

    大半日没有心思做事。

    对於一些女孩来说,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许多人就是如此上去的。姐妹们,别告诉我做事升级纯靠工作能力qiáng,咱们都不是昨天出世的人了,这是捷径。

    没想到史蔑夫他会这么露骨。

    怎么样,还有三天才星期五,阁下想清楚吧。

    找苏茜出来喝茶。

    她淡淡说:「史蔑夫就是这个样子,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应该怎么做?」

    一小姐,看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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