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这个凌晨的暗寂天空下,他忽然发来四个字。她仿佛能感受得到他按捺不住的悸动,仿佛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他那双即便在暗夜里依旧清冷如冬日星子的眼睛。
他曾经那样灼热地凝视着她,而她只能当作全无所见。
定然出了大事。或者说对于他而言,能够打破他素日冷静的大事。所以他才会这样打开自己心灵的门扉,第一次这样按捺不住地向她表达。
简桐难过得流泪。虽然不爱,却忍不住心疼。想了好久,简桐回复六个字:“照顾好你自己。”比他多两个字,却不肯再多。希望他能感受到她的关心;也要让他知道,她能给他的,仅此而已.
不说对不起,因为她知道,他都能懂。
短讯发出去,小小的信封cha上翅膀飞走。简桐的心也仿佛一空,转头去望窗外,隔着障子纸,隐隐看见东方天白。
请你一定要幸福啊.
“爷爷,您怎么打电话来?”蔺鸿涛握着电话坐在大厦楼顶。京都的冬风好凉,chuī得他彻骨冰寒。
仿佛只有手机在手指间的莹莹闪亮能带给他一丝丝温暖。就像萤火虫,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拢着火柴在掌心。
他没想到在东方即将破晓的凌晨黑暗里,祖父蔺水净打来电话。
J国跟中国还有时差,早一两个小时的样子,所以他这里即将破晓,可是夜夜那边本应该是睡眠最为深沉的时候。
“小涛啊,爷爷听见风声。很大的风啊,这个时间你在哪里?”
蔺鸿涛轻轻笑了下。爷爷已经耄耋之年,但是永远不要想可以骗过爷爷,老人家依旧耳聪目明。或许这也是时代的烙印,是爷爷生命的痕迹。
“爷爷,这个晚上果然我们祖孙两人都睡不着啊。”
蔺水净轻轻叹息,“我梦见你爸爸。他在梦里向我微笑。这个小子总是这样孝顺又懂事,即便是入我梦来,却从来都是带着笑容。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想他,不想让我难过,所以才一直都是笑的,让我以为他在上头过得很好——可是他那个傻小子哪里明白,就算我也会含笑放心,可是反倒更想他。一梦醒来望见眼前的清冷,我如何能不想念他的笑啊?”
蔺鸿涛落下泪来。真好,屋顶风大,眼泪刚落下来就已经被风chuīgān,所以没人会看见他在流泪。
“爷爷,是孙子不孝。我会尽快结束这边的生意,早点回去陪伴您。”
蔺水净轻轻一叹,“不要。好男儿志在四方,爷爷可不是婆婆妈妈的女人。爷爷看着你长大,是要看着你去做大事!爷爷自己会照顾好自己,你放心。”
爷爷说会照顾好自己……她说,要他照顾好自己……
看似劝勉,实则却是孑然一身,这样地孤单啊。
爷爷挂断了电话,即将破晓的夜色格外寂寥。蔺鸿涛起身望向这座不夜之城的点点灯火。
今天是父亲的祭日。他的复仇完成了第一步。
长尾景虎,当年亲手卸掉父亲手臂与小指的打手——已经除掉。
下一个会是谁?下一个,他又将使出何样的手段?
他心里早已知道,可是他自己却根本不想知道。
如果能够逃离这命运,该有多好.
“山田组若头长尾景虎惨死暗巷,警方目前尚无有价值的线索。疑为黑道帮派仇杀!”
隔日整个京都的传媒界便都瞄准了这条消息,大肆挖掘内幕,连篇累牍的报道。
现代生活实在是太过压抑和平淡,所以涉及到黑道仇杀的故事,仿佛一下子挑起了人们神经的兴奋;所有人都闪烁着猎奇的目光,猎狗一样用力寻找着这事件背后的八卦。
随即便有人爆料,将长尾景虎在酒廊上欺负绘梨衣的图片发给了媒体!
黑帮仇杀又扯上了桃色新闻,而且这桃色新闻又与J国传统的艺伎界的规矩与现代法律的碰撞相挂钩,市民就更加被挑起了胃口。
如果按照传统艺伎界的规矩,小女孩十岁左右就要开始接受训练,十六岁左右学成正式接待客人;可是这个规矩却涉及未成年人保护,遭到政.府的阻止。可是J国男人偏就喜欢未成年的女子,觉得一旦女子过了二十岁,就失去了那种初开花朵般娇嫩的美丽,所以这次的事件更能成为试探传统观念与现代法律孰轻孰重的一次试水,所以长尾景虎之死越发引起关注。
简桐看到报道却只觉心惊!
她想起那晚兰泉说过日后要收拾长尾景虎,而且当晚兰泉也录了像!
难道这一切都是兰泉做的?
学生会决选马上就到,再加上山田组出了人命案子,兰泉忙得脚打后脑勺。简桐根本没机会问。况且兰泉与长尾景虎向来不睦,组织内外也有人将怀疑的目光望上兰泉,所以简桐就更不敢轻易在兰泉面前提及长尾景虎这个名字。
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兰泉做的么?.
长尾景虎的死,应该最快做出反应的当然还有另外一人。
简桐摸不到兰泉的身影,便静静抬步走向侍女的居处。绘里香也一定知道了吧?她又会作何反应?
“姐姐,请进吧。”绘里香仿佛对简桐的来访毫不惊讶。甚至简桐并未想敲响房门,绘里香却知道简桐就在门外。
简桐只好入内,看见绘里香桌上正摆着绘梨衣的遗照。遗照里的绘梨衣正在接受艺伎的舞蹈训练,她穿桃红的丝绸和服,美得就像占尽chūn光的三月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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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第二更~~~~】
正文相爱的心寻觅(更②)
“我在告慰小梨。”绘里香宁静转头望简桐。简桐看得见,绘里香虽然在平静地笑,可是她眼角有泪,“伤害她的凶手,已经死了一个。”.
极难得,绘里香此时还能忍住泪水,倒是很符合艺伎训练的要求。
“小香,长尾景虎已死,希望你能带我去绘梨衣坟上拜祭。”简桐轻轻叹息,也是落下泪来。
“姐姐,你为何要此时去小梨坟上拜祭?因为你觉得长尾景虎已死,小梨的大仇就已经得报了,是么?”绘里香却冷笑起来,那笑声寒凉得宛如刀刃,生生切入简桐肌骨。
“小香,你这是何意?累”
绘里香笑起来,却不再望向简桐,只垂眸望照片里那个比桃花还要娇艳的身影,“我给姐姐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个女孩,刚刚开始进行艺伎训练。艺伎作为具有千年历史的职业,向来毁誉参半。如今的艺伎业早已是明日huáng花,早已繁华过尽;所以接受艺伎训练的女孩子姿色出众的越来越少。可是这个女孩却独独出众,更因为她本人对于艺伎业的真正热爱,所以就更吸引人。”
“对于这个女孩来说,艺伎这个职业不是为了赚钱,或者赢得红火的声名,只是因为她觉得艺伎业本身的歌舞与装扮都那样美,都浸润着J国的传统文化,不应该随着时代而凋零,不应该只成为窗花一般的旅游推荐品。所以她是真正地想要做好这个职业。萌”
“可是艺伎行业内人的倾轧又是那样严重。作为舞伎中最为出众的女孩,她的出现遭遇了当红艺伎姐姐们的嫉妒和防备。就算妈妈还在眼前,那些当红的艺伎们也会找机会欺负她。女孩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忍耐。”
“这时候艺伎馆里来了位贵客。他身份尊贵,却又俊美如神祗,简直是所有女孩子梦中的爱人。艺伎馆最当红的艺伎姐姐当时便痴迷上,甚至不惜违抗妈妈的命令,甚至放下身段来,哀求那人一陪伴在那人的身边。”
“可是那人似乎对当红的艺伎姐姐根本就不上心,那艺伎姐姐恼怒了便找女孩的短处,趁着妈妈不在艺伎馆内,借着训练的机会,用柳条抽打女孩的小腿。一条条血痕出现,女孩却不敢哭泣,更不敢反抗。正巧那人掀帘走进来看见。”
绘里香说着轻轻叹了口气,“若是一般的客人见了,顶多只是劝解两句。可是那客人却恼了,走上来一把夺下艺伎姐姐手里的柳条,转身一把抱住女孩,送她去看了医生……”
“那样的人本身已经是所有女孩子的梦想,更何况能那样护她惜她,她如何能不动心?她那时便发誓,只要那人有吩咐,她会不惜一死也要报答。”
简桐听着便轻轻颤抖起来,“那个女孩就是绘梨衣,而那个客人是——二少。”
绘里香轻轻点头,“还要继续听下去么?”
简桐再度轻颤,“请说。”.
绘里香闭了闭眼睛,“二少从中国来,虽然经老家主的遗命刺青,以及主母的扶持坐上了山田组龙主的位置,但是从一开始他就并不服众。这其中反对得最激烈的就是长尾景虎。长尾景虎是山田组执行科的若头,也就是帮派内的第二号人物。只要长尾景虎不服,那么二少在社团里就只是个被架空的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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