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邦国垂首,手里摆弄着那小小的录音笔,良久没做声。
简桐紧张得手指绞起衣角来。她直觉这可能是个雷区,不可任意碰触,可是她真的好奇。这件事似乎好像与此时的迷局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却总是被忽略,被游离在迷局之外——难道一切都只是她的过.敏了么?
“小桐啊,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就算爷爷要想,也要想几天。如今人老了,许多事想起来模模糊糊,都连缀不起来了。”靳邦国良久方说。
简桐点头,“爷爷说的是,是小桐不懂事了。爷爷哪天再跟小桐说罢。”
简桐说完,带了点狡黠闪亮一笑,“爷爷啊,其实小桐来是还另外有件事跟您商量。”
“哦?你说。”
“爷爷啊,我们出去踏chūn吧。梅山的樱花都开了,好美呢。小桐想让爷爷开心,就自作主张在那边安排好了房间。爷爷要是不答应去的话,那小桐就白订房间了……”
“哈哈……”靳邦国本想拒绝,可是看小桐那副小女儿qíng态,便忍不住笑开,“好吧。难得小桐你一片孝心,爷爷怎么能不答应?”
简桐开心地走出书房,差不点就要欢快地蹦跶起来。帅气,原来她都能骗过老虎一般的老爷子了!
她今儿拿录音笔当敲门砖,当然是要说其他的事儿;不过事实上她想说的主要是要拐着老爷子进梅山,而不是问外祖家的qíng形。简桐猜到老爷子可能会不想去梅山,所以中间先找个事件缓冲一下——老爷子既然前面已经拒绝了给她讲过去的事儿,那么梅山的事儿总归不忍心再度拒绝。
简桐玩了个心理学上的小把戏,终究达成所愿。
——虽然,当年外祖家的事qíng她也想知道,可是目下最重要的事qíng,是要促成三位老人时隔六十年的再度聚首。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爱与恨应该摊开了说。窗外这样好的chūn光,周遭都是柔软的樱花,正适合三位老人抚今追昔,将曾经的坚硬,全都化作娓娓的讲述与心结的开释。简桐回了房间就赶紧偷偷摸摸打电话,“老公啊,搞定了。”
“还没有……”电话里有怨男音色。
“嗯?”简桐没有会意,“爷爷已经答应去梅山了呀,怎么没搞定?”
“老婆——你说的是,‘老公搞定了’……你老公我还没搞定……”怨男又来,“而且不是没搞定,更令人发指的是已经一百天压根儿就没搞过!”
某男已经在不要脸地咬牙切齿了,这边简桐已经笑得差点把电话掉地上,“靳兰泉,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心你儿子听见!”
“听见就听见呗……”那边怨男继续唠叨,“要是没我这么坏,他从哪儿来的呀?所以他小子不但不许成为他老爸被搞的障碍,他还应该举双手双脚赞成才是!”
“喂!”简桐真是无奈了,“有你这么当老爸的呀?为老不尊……”
“人家不老。”
“唔,那我以后把‘老公’前头的‘老’去掉啦……”简桐笑开,“以后就叫兰公公……”
“啊……你还真想让我当太监啊,狠毒的女人……”怨男忍不住哀嚎。
简桐笑够了,这才缓缓敛了笑意,“姑姑这边应该也没什么大动作了。”
“你制伏她了?”兰泉在梅山樱雪里,得意笑开。他就知道自己的小老师一定有办法摆平姑姑。
简桐笑起来,“我跟**学了点战术。诱敌深入,然后农村包围城市。”
“哦?这么深奥?”兰泉笑得满脸倾慕,“小老师啊,给学生讲讲呗。”
简老师认真点头,“这事儿不是一时半刻说得清楚,等到了梅山,我跟你秉烛夜读、彻夜长谈。”
兰泉可算听明白小老师这是跟他下什么套儿呢,敢qíng她是打算用这事儿吊着他,然后làng费夜晚好时光啊!
“美得你……”坏学生立马抗议。
简桐也笑,心底早已如融化了的奶油,热热软软地流淌着,“那你要gān嘛?”
“你猜。”某男坏坏笑开,早已摩拳擦掌。明早小老师就来了,他今晚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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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桐的小老公还没搞定,老爷子这边看似搞定了,实则翌日出门还是颇费了一番周折.
靳老爷子的身份毕竟特殊,这一乍然听说临时决定了要外出,整个军区大院都是一番震动。新任的军区领导急忙调动警卫连,靳青山那边听说了也要安排警力沿路打前站。
看了这阵势,简桐才猛然明白,老爷子答应她,这件事看似简单,实则是多么难得的事qíng。
终究是老爷子否决了一切保卫的相关事宜。老爷子说得好,“我靳邦国一辈子都在为让这块土地和平安宁而用心用力,如果此时还要这样小心翼翼才敢出门,那我老头子忙碌一生岂不是都白gān了!”
“没事,就这样普普通通地去。平民老百姓也没人有保卫,可是谁不出门?累”
正在此时杜仲登门拜访,昂藏的男子笃定站在老爷子面前,“靳老爷子,肯相信晚辈么?军警调动起来实在容易引起百姓恐慌,可是老爷子身边只要带上一个晚辈,晚辈敢保证一切无虞。”
靳邦国一笑,“是鸿涛让你来?”
杜仲无声点头萌。
老爷子颔首一笑,“你便是经常去听琴画廊,伸出脖子任凭听琴宰的那个杜仲吧?”
杜仲一听就懵了,小铁塔似的大汉红着脸眼望简桐求救。
杜仲此人其实身上标签很多,相信每一个也都瞒不过靳老爷子的眼睛,可是杜仲千想万想,却绝没想到老爷子竟然用这个标签来做给他的定语!
简桐在一旁笑开,故意当没看见杜仲的求救。
杜仲只能红着脸扛了,“靳老爷子说的是,晚辈的确是经常去听琴那边买画。不讲价。”
“哈哈……”靳邦国慡朗笑开,“杜仲,做男人就该不差钱。锱铢必较的那不是男人。”
杜仲绝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刚刚在老爷子面前还挺从容的,可是此时却像是做错事qíng的孩子,气场全散。
简桐不能不从心底里佩服老爷子。治人,这叫一个狠!
简桐都差点扑上去当好奇宝宝,好好问问老爷子这都是打哪儿知道的?这世上还有事能瞒得过老爷子不?还有人是老爷子不认识的不?
不过简桐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作为老爷子这样背景的人物,的确是该手眼通天的。有些事并非他不知或者不管,只不过他故意装作不知,或者是不愿出手管罢了.
吴冠榕年前又犯过一次老病,医生嘱咐不宜出门,所以虽然是万般的不放心,也只能放了老伴出门。
没有老太太跟着,简桐这也松了一口气。
车子出了市区,渐渐驶入梅山地界,靳老爷子之前还有点兴奋,后来却益发沉重,渐至一言不发。
简桐担心轻问,“爷爷,是否疲累?如果累了的话,您先靠着这小枕头打个盹,到了我叫您。”简桐懂事地提前给老人家准备了小枕头和小被子。
靳邦国摇头,努力一笑,“小桐啊,你昨日问起过爷爷,说到你外祖家醉仙楼的旧事。爷爷倒也想问问你,小桐啊,你自己喜欢喝长相思么?”
简桐郑重点头,“其实是怕爷爷笑话,所以小桐才从来都没敢在爷爷面前卖弄过。其实我的酒量很好哦,梅轩、竹锦他们都喝不过我。”
靳邦国微微挑眉,“这样厉害?如果爷爷还有机会,等你临盆了之后跟你喝两杯!”
“好!”简桐郑重点头。
“可是小桐啊,你有没有喝出长相思里,有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味道来?”
简桐想了想,“我外公去世后,将长相思的配方传给了我妈。我妈本身并不懂酿酒,可是为了完成给外公的承诺,所以从外聘请了工艺师梁叔来。可是似乎后来再酿出来的长相思,味道的确是与家中存下来的酒,味道有所不同了。”
简桐想起曾经有个晚上,蔺鸿涛来凤鸣街找她,说酒吧里的长相思已经卖光,特地来讨一杯长相思来喝。当时简桐就从家里酒窖里储存下来的陈年老酒跟蔺鸿涛坐在路边对饮。那晚的酒喝起来特别醇香清逸,连带着让她对那个晚上的记忆都是分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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