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静兰同学,做得好啊。我们都是革命的螺丝钉,哪里需要哪里钉!就算只扮演白桦树,可是也同样是在舞台上表演,也是在为国庆节献礼,也是在向伟大领袖和全国人民献礼嘛!”音乐老师越说越斗志昂扬了。
袁静兰只能坐在木头长凳上跟着老师激昂的手势傻乐。好像自己自从进了这所学校,这是第一次受到老师的表扬,第一次成为大家目光的焦点啊。
是应该开心么?可是怎么感觉怪怪的啊。
“那……,老师,那我也申请扮演白桦树吧……”大qíng境的感召之下,尽管初听靳万海的建议之时,每个舞蹈员都咧了嘴,可是此时终究还是一个两个地有女生主动请缨了。
革命热qíng真是高涨,谁都怕自己落后。
袁静兰有点尴尬地咧嘴看看大家,又转头去瞅靳万海。他还在咳嗽着,不过喝了水之后明显好多了。他的目光虽然只盯着茶缸,不过袁静兰还是看得见,他眼角噙着一抹笑.
那个年代虽然特殊,但是有些事qíng是不因时代而有所改变。尽管那时校园里没人敢跟今天的中学生们一样大肆谈论谁跟谁谈恋爱了,但是私下里依旧还是有。
“哎,你听说了没,于静怡跟靳万海是那个关系……”
袁静兰抱着课本走过走廊,听见身后有压低了声音的议论。回头去看,是两个同样穿着无肩章军装的女生,显然她们也是大院子女。
“那也不奇怪啊,于静怡她爸跟靳万海他爸本来就是老战友。据说他们俩小时候就有娃娃亲。”
袁静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傻愣愣地站在走廊里,呆呆望着那两个女生。
脑海里就是那天在排练厅,靳万海咳嗽起来的时候,于静怡自然端着茶缸走过去的身影。仿佛没人会奇怪为什么是于静怡走过去,也没人因此而开他们两人什么玩笑,就连老师都的目光都没有任何的奇异——原来在大院子女当中,他们两人是一对,已经是不是秘密的秘密?
呵,真是可笑,也只有她这个非大院子女的外来人才不知道吧。
袁静兰想起那时午后阳光里,靳万海在咳嗽,而于静怡那样小心翼翼帮他捧着茶缸,伸手轻轻拍着他后背的样子。
其实于静怡也是人如其名:宁静而美好的女子。气质高贵,谈吐清雅,从外貌上和家世上都是极衬靳万海。
如白瓷一般的少年与宁静美好的少女……
袁静兰呆呆地站在走廊中间,直到身后那两个女生险些撞到她身上。
“gān嘛站在道中间?”其中一个女生立时不客气地质问。
袁静兰没回过神来,只下意识盯着那两个女生。
“看什么看!”另外一个女生也开始盛气凌人,“你个黑五类子女,有胆子对我们革命儿女怒目而视!”
那个时代的人都习惯了凡事上纲上线,眼见着这事态就要扩大。可是袁静兰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气焰更加高涨。
“她看我呢。”粘稠了的凝重里,忽然轻飘飘响起一个嗓音。就像是琴弦的轻轻一抖,声音不大,可是美妙的存在却缓和了严苛的气氛。
袁静兰心头一跳,微微偏转目光望过去。视线转过面前两个女生的阻挡,这才看见走廊尽头缓缓走来白衣绿军裤的少年。
他带了丝慵懒地笑,“好像女生不至于盯着同样身为女生的你们这样聚jīng会神吧?”
一句问话便将那两个女生给噎死。一看是靳万海,那两个女生也只能作罢,转身离开。
袁静兰面颊无可控制地红起来,“我根本就没看见你走过来,所以我没在看你。”
“哦。”靳万海仿佛矛盾地皱了皱眉,继而呲牙一乐,“那你现在总是在盯着我吧?这就够了。”
袁静兰哪里经过这个,登时脸热心跳。
靳万海也自潇洒,不多停留,也不多话,径直从袁静兰身边走过去。骨子里似乎天生的清清淡淡。
袁静兰咬了咬嘴唇。不管怎么说,他总是帮了她,袁静兰只好冲着他背影喊了声,“谢谢你!”
靳万海这才停下脚步,却还是没回头,“我没听见。下午放学了到排练厅来说给我听。”.
袁静兰不想欠人qíng,便只好放学后到文艺队的排练厅去。偌大场地只有中间儿一把椅子,椅子上白衣少年独自演奏。
靳万海的排练时间,当然没人敢打扰。
老式俄风房子都有极其厚重的墙壁,与个别高大的窗子。下午的阳光从大窗子倾天彻底地照进来,将金辉落满整间空阔的排练厅。
老式的整根原木铺就的地板上,油漆反she起琥珀色的光芒。再加上周围大镜子的反she与折she,将整个屋子里仿佛笼罩着金色的轻纱。
那个白衣少年就坐在金色纱帐中间,周身都是白瓷一般清贵宁静的光芒。
袁静兰只觉喉头好紧。她清了清嗓子,这才说出话来,“靳万海同学,我说谢谢你。”
靳万海手上的手风琴并没停,只是歪了头过来望她,“既然都来了,换上舞鞋吧。”
“什么啊?”袁静兰有点懵,觉得自己好像被他牵着线的木偶。
“跳舞啊。”靳万海一边拉琴,一边笑起来,露出整齐好看的牙齿,仿佛极满意看见袁静兰发懵的样子。
“我是白桦树!”袁静兰只能qiáng辩。
“我的手风琴模拟风声,就是要看白桦树随风摇曳。谁说白桦树就不用排练了?快去换鞋!”白瓷少年发出命令,竟然也有雷霆万钧的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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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邦国问,兰泉和杜仲都将目光投向蔺鸿涛.
兰泉、杜仲和蔺鸿涛,这三个小辈男子其实都是年轻一辈之中金鳞之物,所以即便靳邦国的问题只是问向蔺鸿涛,实则兰泉和杜仲也已经有了相同的答案。
蔺鸿涛起身,“如果是晚辈,晚辈会选择留在原地。原地便是最危险的地方,也唯其最危险,所以才反倒更安全。那些当年捉拿靳爷爷家族成员的人,一定会以为你们逃到城外去,反倒对城内相对放松警惕。”
靳邦国缓缓点头,目光却是温暖落在简桐面上,“小桐啊,鸿涛已经说了爷爷当年留在原地。那么你猜猜,爷爷会藏身在哪里?”
简桐含着眼泪笑起来,“爷爷去了醉仙楼吧?累”
“当年督军大人与外祖家私jiāo甚笃,以督军大人身份之尊而与外祖这普通商贾结jiāo,每年新酒开坛都会亲临饮下第一碗酒……外祖定然极为感念这位故友,所以一定会设法救护。”.
“可是……”兰泉皱眉,走上来轻轻握住简桐的手,“可是爷爷的到来定然也会带给袁家莫大灾难。萌”
“督军大人与袁家私jiāo甚笃,每年新酒开坛都会去饮下第一碗酒……这一点相信城中所有人都知道,那些想要将督军大人家赶尽杀绝的敌人定然也知晓,所以他们会对袁家看守格外严格。”
“是……”靳邦国难过垂首。
简桐也是轻轻一颤,想起外祖家的那段历史,“家母曾提起,当年外祖曾被东北王和日本人囚禁,严刑拷打。对外说是看中袁家一件传家之宝。可是外祖死也不肯jiāo出。多亏外祖多年行善积德,在城中又颇有名望,所以商界同仁各自帮忙救援。后来外祖家中耗尽家财,用了与外祖等身高的金条才将外祖救回来!“
简桐泪下,“可是外祖的身子却被打坏了。外祖被救回来不久,就含恨故去……”
靳邦国难过地转过身去,“小桐,老人家之死正是因为我!”.
简桐哭着点头,“正因为这样的生死qíng谊,所以爷爷您才格外信任我外公。所以您才会将为难之事托付给我外公……对么?”
靳邦国皱眉,缓缓点头。
简桐面上渐渐露出希望之色,“所以长chūn围困战之后,您将救起的一个婴儿jiāo给了我外公来抚养,对么?”
靳邦国听着也是一震,下意识转头去望蔺水净和李淑兰。
蔺水净和李淑兰也全都站起!
“是有过此事。”靳邦国尽量平静讲述,“长chūn城中曾有日本人万,二战后大多返回日本本土,但是当时延宕在长chūn城内的还有数万之多。当时这批人最受人憎恨。”
“长chūn围困战胜利后,我的部队因为负责围困城门,所以是第一批进城的部队。当时正看见有愤怒的百姓簇拥一些日本人,将愤怒撒到他们身上。其中就有个小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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