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兰坐在民政局走廊的长椅上便落下泪来。
当日给她和万海经办过结婚登记的大姐听着动静出来看热闹,一见是静兰就愣住。那大姐对静兰还有印象,没想到她那时候跟万海来办登记,却又跟另外一个人办离婚!
那时候人们工作还是蛮认真,那大姐就也怕自己的工作出现什么纰漏,赶紧查当日静兰跟万海办理登记时候的手续底子——因为事qíng涉及靳家,便将当日的文件存根jiāo到了靳邦国手上……
当日靳邦国回了靳家便是雷霆大怒!
因为静兰是袁家的女儿,出于当年的报恩,靳邦国虽然也知道留着静兰在靳家,这已经被人指指点点,而且违反纪律,可是他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如今竟然揭发出万海当逃兵,又伪造文书!
这个罪过就大了!
他拿国法军纪当儿戏!
靳邦国疼爱儿子,但是他更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肩头上的责任,靳邦国当场揪着靳万海就要送jiāo法办!
吴冠榕惶急大哭,指着袁静兰大骂,“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啊!就算你们袁家跟我们靳家有世jiāo,那我们靳家也算千方百计地报恩了——可是你看看你现在都gān了什么,你想活活毁了我们靳家啊!”
当日靳邦国也是大怒,吩咐警卫员将靳长空和靳万海都给锁进房间里。靳邦国亲自叫了静兰进去,努力屏住怒意,晓之以理,“静兰,伯伯知道你伯母许多话是偏颇的。可是伯父不能不说一句,你们相爱是没错的,但是不能违反国法军纪……”
靳邦国说着也是双泪长流,“静兰啊,你毕竟在法律上还是简单的妻子,你们至少目前不可以离婚。而万海现在既是逃兵,又是伪造了文书挑战国家法律啊!静兰,你们现在不可以在一起……伯伯我是军人,军人必须以国家为重,所以我不可以包庇你们二人……”.
靳邦国尚能冷静说理,吴冠榕和靳欣已经无法控制qíng绪。静兰纵然大哭哀求,却已经无法挽回。
静兰被赶出靳家大门,她哭到泪gān,咬牙捧着肚子离去。
天大地大,她茫然不知归处。
却在巷子口,看见那抹清癯的身影。那身影静静淡淡的,仿佛一抹清雪。
静兰不敢置信。
简单却含泪笑开,伸手握住静兰的手,“如果你不嫌弃我短命,就让我再陪你一段时日。静兰,我没有靳家兄弟的出色,我甚至可能反倒要你照顾……静兰就让我无赖一次,拜托你照顾我到最后,好么?”
静兰大哭握紧简单的手。
她知道自己不甘心,知道自己放不下万海。可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总不能让孩子出生而没有父亲!.
静兰带着简单回了凤鸣街。并且从此留在凤鸣街,再没带静兰回过农村。就算简单不说,静兰却也能猜到,为了简单这个决定,简家人一定与简单闹翻……
爸仿佛什么都知道,也仿佛什么都不想知道,那天他只是平静地接纳了女儿和女婿,一句都没问。
可是静兰却能看见,爸一夜白头……
就在那个晚上,爸将她郑重叫到身边,将“长相思”的配方托付,“你哥哥离得远,他又不想返城,所以这祖宗留下的配方,静兰啊,只有你承着。”
静兰推脱,“爸爸,我不懂酿酒。”当晚静兰惊讶看见简单跟爸坐在院子里喝酒,隐隐约约听见爸问简单,“……你又何必非要让我将这配方留给静兰?她不喜欢。而且这酒,似乎也已经没有了存在的必要。都是封资修的东西,将来别又给你们带来祸事。”.
简单在月下清逸微笑,“岳父,听小婿一言吧。这配方jiāo给静兰,不是为了这酒本身,其实更是为了静兰……”
……
袁静兰站在窗口,凝望着庭院里的石凳。仿佛时光没有走过,仿佛月色之下简单与爸还在对酌——袁静兰的泪静静落下来。
当年年轻,不懂简单何意,此时她又如何能再不懂?
那一年她被从靳家赶出来,几乎痛不yù生。如果不是肚子里有了桐桐,她说不定已经一头撞死在靳家大门上。
可是她的心已经从那一刻死掉……简单也明知道自己的寿命有限,不一定能看护静兰多久,所以简单才建议岳父将酒的配方jiāo给静兰,并且要她一定要将长相思延续下去……
那不是为了酒,是为了她——必须给她一个责任,一个理由,才能让她好好地、坚持地活下去,而不会在某个绝望的时刻,寻了短见……
长相思——如果生命就是一场相思,那么如何或忘?何能结束……
袁静兰抹掉眼泪,却由衷笑开。
她真傻,这一生宛如一场大梦。活了几十岁,竟然仿佛从没长大。而此时,她终于长大…….
录音棚里,于静怡听见助手的报告就怔住,“袁静兰?”
胡萍点头,“于姐,见么?”
于静怡有点慌乱扔掉乐谱走出来,看见门廊上袁静兰恬淡地笑。
“静兰。”
“静怡,你该叫我表嫂。”静兰人静如兰。
静怡惊得不敢动,“静兰你……”
静兰静静微笑,“静怡,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请你跟万海出来一起吃顿饭?小桐和兰泉都结婚这么久了,我们两方大人竟然还没有正式见过一面,真是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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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完毕,某苏自己也很难过,不过却觉得自己的心一瓣一瓣地释然开……亲们明白某苏写这段故事的用意了吧?~身为父母者,如果自己都不会爱,如何教会孩子如何去爱?爱不该是仇怨,而应该是救赎~~明天继续~~】
始知,我爱你(第一更)
静怡点头,“好,我这就回去安排。”.
静兰抬头望天光,“静怡,中午了,一起吃个午饭吧。”.
餐厅里两个人坐下来。不是厅堂轩敞的高级餐厅,而是一间华夏小吃城。主打菜品是中国各地、各民族的特色小吃。每一样都不贵,却每一样看起来都很新奇。
店内的装修也很有特色,青竹围成屏风,一扇一扇将每个桌子隔开,头顶还垂着绿竹叶,十分雅致有趣累。
“静兰,你有话便说吧。”静怡并无胃口。
静兰笑着将泥土包着的叫花jī敲开土壳,将jīròu用筷子拣了,搁进静怡的碟子里去,“还记得那年长空、万海、你、我,四个人跑到山里打山jī,然后学着叫花jī的做法,用泥土裹了山jī在地上掏土dòng烤来吃吗?”
想起那段往事,静怡也笑了。其实那天是静怡的生日,她从团部跑到万海他们驻地来。可是驻地艰苦,基本上找不到什么特别的吃食。是长空这个会吃会玩的家伙想到了主意,带着他们三个进山去萌。
那时候他们四个人还是好朋友,难得在举目无亲的西北还能四个人聚在一起,很是快活。
静怡就笑起来,“那天我笨死了,都不会收拾那山jī。多亏静兰你。”静怡虽然也不是大小姐脾气的那种女生,但是毕竟家里条件好些,平素做饭都有勤务兵来gān,轮不到她动手,所以对于杀jī、拔毛这些事儿她比较胆怯。
静兰却不同,妈妈去世的早,所以家里的厨房事早就是她来做,所以长空拎回来山jī后,静兰就自动承接了所有的工作。
“其实更让我意外的是长空和万海。以为他们两个是大少爷啊,应该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却没想到个个都是gān活的好手。”静兰也沉浸在回忆里头微笑。
那天长空去打山jī,跟个猴子似的满山坡追着山jī跑,那动作矫捷灵活得让静兰和静怡叹为观止。万海也不含糊,以匕首挖dòng,找到最适合做叫花jī的huáng泥和柴糙,甚至找到野生的枣木来做柴……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绝不是束手无策的大少爷。
静怡笑着点头,“静兰那时候是你不知道。公公他老人家对男丁的教管极严,长空和万海从丁点大就跟着兵蛋子一起训练。野外生存自然早就不在话下。所以让他们两个去当普通的兵种,那些训练科目对他们俩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轮到静兰惊讶了,“那长空为什么还三天两头装病逃避训练啊?“
静怡大笑开,“他懒呗。他可是天生的大少爷,要是没有公公他老人家管束着,他定然会是那种逗狗遛鸟的纨绔!”
两人都笑开。静怡缓缓敛了笑容,凝视静兰,“其实那天我就发现了不对劲。明明是咱们四个人在一起,可是他们两个却都围绕在你身边,努力说笑话逗你笑,眼睛都盯着你面上的神qíng,都那么的——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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