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听见小桐的自我介绍,这才缓缓吐了口气。
房间内还落着窗帘,光线幽暗,所以老人家刚刚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看见自己chuáng边站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儿,用那样明净而又倔qiáng的眼睛望着他,将他吓得以为自己看见了靳欢!
细细看才知道,眼前的女孩儿跟靳欢并不是十分相像。相似的是那双眼睛,还有那份纯净又倔qiáng的眼神。
蔺水净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不必你照顾我。门外很多人,你叫他们进来就是了。你走吧。”尽管眼前的女孩子不是来讨债的靳欢,但是她的眼神还是让蔺水净不自在。
他蔺水净这一生,什么大风大làng没经历过?脚底下就算死尸成山、血流成河,他连眉头都不皱,可是这一辈子却独独败给了一个小女孩。一想到靳欢当年的眼神,他就觉得后怕,连带着连眼前这个小女孩的眼神,他都无法面对诔。
“那您先把这jī汤喝了,我就走。”小桐虽然年纪小小,可是竟然一点都没被蔺水净的戾气给吓到。
须知,蔺水净出身戎马,这多年又是身在黑道,他身上的戾气很重。别说小桐一个小女孩儿,就算是黑道大哥,见了蔺水净都会眼神闪躲、浑身哆嗦。偏眼前这个小女孩儿,就仿佛丝毫都没受影响,甚至还敢跟他直接叫板!
“不喝,拿走!”蔺水净来了脾气,躺着转头过去。
“不喝不行。”小桐平静地将汤倒进碗里。jī汤的清香在房间里飘溢开来。
“我说不喝就不喝。你再多说一句,我将整桶汤都给你扔出窗外!”蔺水净越发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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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桐小小的嘴唇抿紧,“您知道这汤是我妈妈熬了整晚的么?她整夜没睡,就看着这锅汤。妈妈怕香港人不习惯我们中国东北人的重口味,还特地咨询了街坊邻居,尽量按照香港的习惯,买了食材来一起炖……”
“你们也是中国的东北人?”蔺水净一愣,眼睛qíng不自禁瞥向那锅汤。他闻出来了,汤里果然有酱油味儿。
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饮食的习惯,南方人的jī汤相对比较清淡,东北人的汤里则也习惯浓墨重彩地加酱油。蔺水净刚到南方的时候,看着白惨惨的jī汤就根本都觉得没胃口。是多年了才慢慢习惯,可是骨子里还是念着东北那一片白山黑水的浓滋重味。
小桐听出来了老爷子的话里有松动,笑着端了碗过来,亲手将汤匙送到老人家嘴边去,“蔺爷爷您尝一口吧,可好喝了。夜里满屋子都是jī汤的香味儿,我都馋了,可是都没舍得喝一口,都给蔺爷爷您带来了。”
蔺水净一皱眉。
年代不同了,现在jī汤早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物儿,可是这个小姑娘却说她没舍得尝一口……
老人家不知不觉已经将汤抿进唇里——能品尝得出,这汤是按照香港本地习惯改进过的,可是东北人骨子里头的习惯还没改掉。老人qíng不自禁又尝了一口。
记忆不由得飞回几十年去,他又冻又饿地瘫倒在一辆车子前。朦胧的意识里,看见一个少女亲手为他喂jī汤。那少女的五官明丽动人,她手中的jī汤也如今天这般的滋味……
那一碗jī汤活了他的命,更让他心甘qíng愿jiāo出自己的生命。
简桐开心地笑起来,“蔺爷爷,好喝吧?我就猜到您一定喜欢喝!”
蔺水净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喝了好几口,违背了自己最初的话。蔺水净láng狈地别过头去,躲过简桐递过来的汤匙,“不喝了!谁说好喝?难喝死了,难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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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桐难过极了,被眼前这不讲理的老人家给气得差点流眼泪。
可是她还是忍住了,眼珠一转,努力笑开,“蔺爷爷反正已经喝了。喝了一口也是喝,所以我已经做到了!那我现在把剩下的jī汤拿走,送给医院里没有jī汤喝的小朋友去!”
香浓被盖子盖住,蔺水净不由得转头去望那汤桶。
简桐拎着汤桶,眼神纯净而固执,“蔺爷爷您选吧:是我现在就带走,还是您再乖乖喝一碗?”
老人嘴上说不想喝,可是其实他的眼神还是泄漏了他的心。简桐不信自己就斗不过这个倔老头儿了!
蔺大哥去做很重要的事,她帮不上他;所以她必须要帮蔺大哥照顾好蔺爷爷。就算蔺爷爷这样难对付,她也要打败他!
【梦里说爱你】19、暂别
白虎团的手下都听见病房里一老一小吵得不可开jiāo的,大家都凑在门口偷听,也不知道是该按照往常惯例一般推开门冲进去,将简桐给拎出来,以不让老太爷生气;还是应该继续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在门口按兵不动啊?.
大家犹豫着,小桐已经含笑抱着汤桶走出门来,还乖巧地将汤桶递给门口的黑大汉,“叔叔,jī汤还热着。你们辛苦了,还都没吃饭吧?尝尝我妈妈的手艺,可好喝了!”
大家直眉楞眼地瞪着小桐,有点没回过神来。
“老太爷他,他喝了?”看小桐这副志得意满的样子,那答案只有一个,就是老太爷被打败了。可是老太爷真的会被一个小女孩打败的哇?
“嗯!”小桐含笑点头,“爷爷身子还弱,所以我也不bī他多喝。他刚刚喝了一碗,额头微微见了点汗。已经很好啦。”
“真的?”那几个大汉真的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桐笑着回身再打开门,笑意盈盈地问,“蔺爷爷,因为您身子弱,所以我妈妈在炖jī汤的时候没敢加葱姜蒜。蔺爷爷您觉着方才这汤还差什么滋味儿不?我回去让我妈妈加进去。”
蔺水净一眼瞅见门fèng里跟着探头探脑的那帮家伙,老人家的面上就有点挂不住,老爷子扭头转回去,“我说还差点什么,原来是佐料都不全!姜就算了,葱花可不能缺!”
小桐含笑关上门,门口那几个大汉也笑得跟傻小子似的。
累.
杜仲被蔺水净叫来,他也听说了小桐制伏老太爷的事儿,所以进屋子的时候还抿着嘴乐。结果一进去,看见蔺水净满脸的严肃,杜仲的心就一翻个儿。
“鸿涛擅自偷渡回大陆,为的就是简桐那个小丫头?”
杜仲赶紧行礼,“老太爷明察秋毫。”
“鸿涛没有通行证,他怎么回来的?听说是正式过关,并不是偷渡。”
杜仲后脊梁有点冒汗,却也不敢隐瞒,“是有人帮了忙。”
蔺水净冷冷笑起来,“帮了忙的是姓靳的吧?檬”
杜仲不知道蔺水净与靳家人的过结,只能点头。
“靳家人竟然会出手帮忙,但是显然为的并不是鸿涛,而是简桐母女……”蔺水净眯起眼睛来,看不出真实喜怒,“好啊,我还没去找他们靳家算账,他们倒是先找上了我。”
“靳家人千方百计将那个小丫头送到鸿涛身边来,图的,是什么?”
杜仲一听这话有点不对劲,可是想往回拉却已经晚了,只能攥紧了手指紧张到冒汗,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老太爷是什么人,自古以来为将帅的也难免多疑,一个小小的漏dòng就能让他老人家看出七步、八步棋来;他自己一时没跟上老太爷的脑筋,这恐怕就要给鸿涛惹事儿……
“传我的话,让鸿涛在台湾正式继承我的位子。然后去日本,整合黑龙会!”
杜仲一惊,老太爷这意思分明是将重担压在鸿涛身上,然后让鸿涛在三五年之内都无暇回来香港啊!
“老太爷,三思啊!鸿涛今年才十六岁,您现在就让他承担起这份担子来,是否太为难他?”
“既然知道你们两个还都是半大孩子,那杜仲你就更应该明白,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说这些话!只按照我的话去做就好了。”
蔺水净说完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他还未成年,可是这一番我的病却让我不得不郑重考虑此事。我怎么能预知我什么时候会撒手人寰,所以我总得在我还能看得见、镇得住的时候,就将位子好好地传给鸿涛……”
“是难为他,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如果他爸爸还在世,这一切自然轮不到他一个孩子来承当。可是他爸爸已经不在,已经,不在……”.
电话里,杜仲将此事报告给鸿涛,却没想到,鸿涛一没惊讶、二没恼怒,反倒只是站在夜色风里轻轻地笑,说,“也好。”
“鸿涛我……”杜仲心里只觉愧疚。
鸿涛此时身在北投,站在蔺糙田的边儿上。夜色里的蔺糙绿得更加深浓,远远近近,起伏若碧色海洋。
“老杜你这是gān嘛?你没做错事,我爷爷的决定也是对的。爸爸走的早,爷爷又病了,这副担子我不挑起来,谁来挑?别说我十六岁,黑道混的人没资格说自己年幼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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