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骗不了的是他自己,所以每当节日到来,他都要放下手中所有的事qíng,躲在树后专心偷望人世温暖。”
猗猗听得难过,攥紧了老爸的衣袖,“老爸,这样的聪明,不要也罢。不如当普通的人,少一点聪敏,哪怕就迟钝一点也好,至少可以知足常乐。”
“小公主你说得很对啊。”兰泉轻轻叹息,“可是有些事qíng是人自己没办法选择的。这样的人,他们其实并非不想走出自己搭建起来的篱笆,他们也会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试探。但是要看运气。”
“运气好的,会遇见肯于理解他们,可以包容他们的人,让他们刀锋一般纤薄的自尊心可以慢慢变得qiáng韧起来;”
“运气不好的呢,则会遇见缺乏包容的人,那些人可能会反过来质疑他、防备他,从而彻底折断了他向外试探的嫩角。”
兰泉笑起来,轻轻拍着小女儿的手,“所以上天创造一个聪明人的同时,必须要同时创造出来一个守护天使才可以。否则这个聪明人不是成为夭折的仲永,或者就有可能在jīng神病院里多出来个病人。”
兰泉轻轻叹了口气,“你老爸我就是的。当年爱上你妈妈,所有人都不理解;可是我自己的心里最清楚。你老爸我算是个聪明人了,而那个唯一能让我幸福的守护天使,就是你的妈妈。”
“小公主,你跟你妈妈一样善良而又美好,将来你也会成为某个男孩子的守护天使哦。”兰泉笑起来,在想自己跟女儿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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猗猗怔住,转眼望着老爸,“您是说,如月谷一般的人,他们欺负人可能未必是为了取得什么成就感,而是他们在用这种相反的行为来表达他们想要亲近人、走近人的心qíng?”
“如果遇见的人能够包容,他们就可能走出孤单,走进人群;他们的欺负人,实则是因为他们太孤独了……”
兰泉点头,“小公主,今天我们讨论的话题很深奥哦。遇见什么问题了么?”
猗猗不知怎地,只觉心底一阵阵翻涌起酸酸凉凉的悲伤。却不想让老爸知道。
就仿佛悲伤有时候也是自己独藏的珍宝。
猗猗用力摇头,“我没事的老爸。可能您女儿我快要长大了,也学会伤chūn悲秋了。”
“或许,我也是老爸您方才形容的那种、属于第三种的聪明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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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泉含笑离开女儿的房间,回头望着灯光下的小女儿。暖色的灯光里,小女儿静静坐着,长发宛如丝缎闪烁着温暖的光泽。
兰泉心里轻轻叹息了声儿。这样美好的女儿,将来要jiāo给什么样的男孩子,他这个当老爸的才能放心呢?
女儿真的是长大了,有了可以想要瞒住他的心事。可是他这个老爸又岂是那么好骗的?
女儿提到过《妖国之乱》弄丢了;方才他特地提起月谷的故事来试探女儿,女儿果然对《妖国之乱》的故事反应很敏感,那么就证明女儿还是非常非常在乎那套书丢失的事qíng——而那个引发了女儿这么多感叹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拿走了那套书的人。
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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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馆楼顶,夜色倾天而下。白衣少年坐在楼顶,披漫天星光,垂首翻着手中的书页。
修长的指尖支着下颌,他的目光一再一再流连在月谷的故事上。
整部书到月谷站在树后就戛然而止,就连他都不由得想知道,接下来的故事里,月谷究竟会如何选择?
究竟是再勇敢一点,抬步走进人间;还是转身走回山林,只带着属于自己一人的孤单?
尽管那孤单显得高贵。
【天使与妖jīng】15、他竟这样胆大
猗猗放学走进排练厅,合唱团的孩子们便拥过来。
“猗猗,猗猗,那个家庭真的是太神奇了!”
二姑父明寒家里,简直就是小小的神秘谷,里头有关皇家大内的神秘故事多着,猗猗每次去都觉得自己仿佛来了一次穿越时空之旅。那些古老而神秘的中国文化能带给这帮外国孩子的冲击,猗猗就更能理解了。
“你们最好奇什么?是我二姑父亲手做给你们的御膳,还是他们家里那些媲美故宫博物馆的收藏?”猗猗笑着问。
小约翰瞄了一眼周遭,扯着猗猗的手臂,“菜很好吃,瓷器也好漂亮,可是最吸引我的却不是那个。我看见了一位老人家,该怎么形容呢,他是男人,可是嗓音却如女士;遥遥看着,他的身段、手势也很有女士的味道。”
“我是偶然走进后院的,正听见他在那儿唱歌。天,无法想像竟然是一位老年男子唱出的歌声,我还以为是一位女高音歌唱家!”
猗猗就笑了。
她知道小约翰说谁呢。明氏家族长辈里头好些都是当过太监的,明家最后一位太监是二姑父的祖父,他跟着溥仪在伪满洲国伺候过的,如今也将百岁了。
清代的皇亲国戚都好戏,为了讨得主子欢心,那位老太爷也学过戏。当年主子招名角儿进宫来演戏,老太爷给凑戏,结果上台一亮相,竟然赢得满堂彩,丝毫不逊于那些梨园名角儿。六鍆溲覔
那位老爷子年纪大了,却也有许多当年的生活习惯至今未改。比如晨昏都会吊吊嗓子,唱两句。老人家说这不单是为了唱戏,也是把胸腔中的浊气吼出去,另外也是提提jīng气神儿。
小时候猗猗到二姑父家玩儿,看见老人家这副做派,还很不适应了一段时间。见了面非要叫“奶奶”而不肯喊“爷爷”。为这,她当年差点挨了妈妈的打,多亏有老爸护着赣。
想来就是老人家吊嗓子让小约翰给听见了。
合唱团的少年都是歌唱的天才,所以他们对于歌唱才会更感兴趣,那份好奇超过御膳和瓷器去,是很自然的。
猗猗就乐,“亏你们还说什么男高音、女高音歌唱家,我们不这样讲的。那位老太爷唱的是旦角,就是我们中国京戏里的女子。男人唱女声,声带的要求就很严格,所以要每天练嗓儿,寻找大小嗓的共鸣。”
猗猗笑,“我们中国京戏的门道也多着,我这样说你也未必懂。这样,待会儿排练完了,我给你找个片子看,陈凯歌导演的《霸王别姬》,你们就懂什么叫‘男旦’了。”
“啊,我知道了!”小约翰满面扬起明光,“是不是就如同梅兰芳先生一样,男人饰演女人,却一样风华绝代?”
梅先生当年也曾漂洋过海去演出,所以拥有国际声望。国际声乐系统的人士,也对梅先生颇有敬意。小约翰出身音乐世家,自然是知道的。
“原来你知道!”猗猗也自兴奋。
国粹京剧虽然也吸引外国人注目,可是能懂内里规矩的人不多,猗猗原本还有点不知道怎么跟小约翰解释男旦的现象,没想到小约翰年纪不大,倒是知道梅先生。那她自然不必多费口舌了。
“我开始还担心,你们欧洲人不理解。”猗猗坦率而言。
“原来Angel的所知,也不过就到如此。”耳边忽然传来清清凉凉的嗓音。三分戏谑,却有七分讥诮。
那声音本来很轻,轻得就如同窗外的风轻轻掠过耳际去,可是却让猗猗宛如振聋发聩!
猗猗这回再度觉得自己是幻听了,迟疑了片刻才扭回头去看——
偌大排练场,金huáng色的地板,合唱团的人影在视野里来来回回。可是猗猗却只觉时空静止,就连空气中的微尘都停止了浮dàng。
天地皆静,人间所有的光辉都凝集在那个人的指尖。
他依旧一袭纯白西装,今日却在左胸口袋里cha了一枝紫罗兰。
——让人咬牙切齿的贵族范儿,傲慢到了骨头里!
猗猗qíng不自禁露出犬齿来,“你,竟然敢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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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猗猗站着的小约翰,本来跟猗猗说得好好的,忽然见猗猗露出犬齿来,吓得他退后一步。
试想,相貌纯美如天使一般的小女孩儿,刚刚一秒还带着透明的微笑,可是下一秒却呲牙露出犬齿来——那种反差实在太大。
一见小约翰被吓退的样子,那妖孽似乎开怀地启齿一笑,“我出现又有什么奇怪?只可惜吓退了人家的不是我,而是你……Angel,神爱世人,难道神没告诉过你,要对所有人美好且友善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吓人?”
猗猗没搭理他,只盯着小约翰的反应。
只见小约翰回头望见他,仿佛微微吃惊,竟而转身走到他面前,深深鞠躬下去,“您来了。”
猗猗惊愕,目光穿过小约翰,落在他面上。
妖孽傲慢地笑,同样没将目光落在小约翰身上,而是径自居高临下睨着猗猗。仿佛在说,“你看,我说过,他们都是我的仆人。你还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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