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擎抬抬眉毛,手上机械地整理桌面,语气淡薄得像和陌生人讲话:“何总监,我认为现在并不是我们该叙旧的时候,如果没什么事,您先请回吧,在其位、谋其职,我手里还有很有工作要做。您觉得呢?”
何仲十指jiāo叉,放在桌上,定定看她,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会儿,他起身笑笑说:“我赞同你的说法,你继续忙,我先出去,有机会我们再聊。”
甘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耳边还回dàng他那句“是谁把她变成现在的样子”,其实她很想告诉他,改变那个懦弱胆小的甘擎的,并不是任何人,而是四年的时间。
和何仲心无旁骛共事并非难事,这点连甘擎自己也有点震惊,原来,她投入工作的速度远远超乎于她投入感qíng的速度,只要何仲不试图还跟她攀谈过去的事,她可以像看待“六.合.彩”那样一视同仁地把他当成单纯的上司,忽略他身为一个单身男人的所有令人瞠舌的条件。
转眼又到了星期五中午,甘擎在餐厅吃完饭,到楼下咖啡店点杯摩卡,正准备休息一下,手机里进来一条墨兆锡的短信:大姨妈串完门子没有?
甘擎的大脑有长达十几秒的当机,正常运转时,立马叫来服务生把摩卡换成黑咖啡。
一想到墨兆锡,甘擎顺理成章回忆起中秋节晚上他挑起的巧克力战争,还有那所谓的特级巧克力粥,她就无法不对巧克力产生恐惧。
舌尖细细品尝味道醇香苦涩的黑咖啡,甘擎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点摩卡了,瞥一眼手边安静躺着的手机,她有些迟疑和犹豫,但究竟为什么没有立刻回墨兆锡的短信,她也有点弄不清楚。
上周墨兆锡所说的话还犹在耳旁——他想介入她的生活?是他一时兴起,还是另有目的?
咖啡已经被她搅凉,甘擎放下调羹,才输入一条回复:今晚不行。可还没发送,对面的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黑影。
“今晚的约会取消了?”
是何仲。
甘擎被惊了一跳,看见是他,便把手机一收,屏幕扣下去,脸上即刻显露出不悦:“真想不到,何总原来有偷窥别人隐私的怪癖?”
何仲抬抬眉毛,不以为然地抱胸坐着,哼笑一声:“是你犹豫了太久吧。”
甘擎斜睨着他,没说话,鄙夷的神qíng却毫不掩饰。
“如果你觉得一个约会可有可无,好比jī肋,食之无味,又何必这么为难自己?”何仲向走过来的服务生语声温柔地点了一杯摩卡,目光落在甘擎的黑咖啡上,有点疑惑不解,“你不是最喜欢有巧克力香气的摩卡吗?”
甘擎用手指梳理一下鬓角的碎发,含笑说:“偶尔,人也需要换换口味的,不可能一辈子只把味蕾贡献给一种味道吧,现在,我就觉得黑咖啡不错。”
何仲又是无言以对,只能随声附和:“也许,你说的对。”
气氛凝滞片刻,甘擎当着何仲的面把手机拿进手里,输入“走了,照常。”回复给“X”先生。
何仲显然也看的很清楚,不过,他没再发表什么意见,温柔的眸光却蓦地发紧。
甘擎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起身拿起手机yù离开之前,回头对何仲说了句:“哦,对了,何总,忘记告诉你,我的约会一点也不jī肋,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何仲波澜不惊的目光看向前,手里攥紧杯耳,所有隐忍即将消失殆尽。
夏天一过,天色暗得很快,中秋节结束,再不久就是国庆,然后是学生的期中考,“墨滴”的工作也即将进入新一轮的繁忙状态,甘擎正常下班的时间是五点半,但“墨滴”一般经营到八点半,冬天八点。
通常她下班的时间,楼下书城正是学生放学的高峰期,几乎所有灯光都大亮着,即使bī近冬日,外面的天灰蒙蒙的有点yīn沉,她也从来没感到过害怕,可今天她从总部楼上乘坐电梯走进了车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走着走着,有一只手猛然把她拽到一边,塞进一辆白色面包车里。
甘擎本.能驱使下想大喊求救,一看见那抓着她手臂的人右手小手指比常人短一截,总算松口气,随即一股怒火也烧到了头顶。
“甘信,你有病啊!又搞什么鬼!”
甘信松开她,嫌恶地闭上眼,挖了挖耳朵:“我说,我年纪轻轻,也不耳背,你总喊什么喊啊!让!让你震聋了!”
甘擎胸口剧烈起伏,咬牙怒视,合紧眼睛默数5秒钟,沉下气来:“什么事?”八成还是和他的哪个女朋友脱不了gān系,死小子就会在这种时候想到她。
甘信露出一脸谄笑:“也没什么,找你帮个忙呗,姐弟一场,你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电视台的采访面包车还算宽敞,甘擎抱着手臂,伸展伸展腿脚,从鼻子里冷冷哼出一声,连瞅都不爱瞅他一眼。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甘信捂着心脏,装模作样地抽口气:“你能不能别伤我了,我现在快被甄美好那丫头折磨得快驾鹤西去了,你还在这里补一枪。”
甘擎给她一个“自作自受”的表qíng,让甘信内伤得更重,不过,所谓重伤只持续了几秒钟,甘信就jīng神焕发地恢复嬉皮笑脸:“姐,只要你救我,你尽管把心放进肚子里,我这次一定把你的秘密守得牢牢的,就算十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绝对不告诉婶子你偷偷有了男人。”
被甘信猜到她有一个神秘男人果然是个定时炸弹,上周,甘信的青梅竹马甄美好奉大伯母之名从B市赶到A市负责视察他的生活作风问题,正好遇见甘信带女人回家,甄美好17岁时跟随她母亲飘洋去了日本,五年了,这才回来,就被当年她认定的未来丈夫摆了一道。
试想,一个女人正万般期待地把五年之中对他的所有思念满满捧在怀中,越洋过海来找她的未婚夫,打算给他一个惊喜,结果却看见男人怀里搂着另一个妖媚冶艳只有ròu体关系的女人亲亲热热,她会……怎么办?
甘擎心不在焉打着方向盘,脑子里全是甄美好小时候在甘信身后追逐的样子,她到现在这一刻都不能理解,这个女孩怎么会这么执着,爱上一个根本不爱她而且花心风流的男人,还十几年对他穷追不舍?
对他们来说,她的爱,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科园”位于城郊,空气比市里清新很多,这个时节,夜风微凉,空气里有淡淡的青糙味,甘擎把车停下之后,并没有直接上楼,而是在那早晨特别热闹的休闲广场上静静坐了下来。
答应甘信在伯父伯母面前替他证明澄清他平时的私生活有多gān净,甘擎心里充满了犯罪感,好像甘信对甄美好造成的所有伤害,都有她的一份。
她无疑是个残忍的帮凶!而她的可恶程度似乎不亚于甘信怀里那个直接刺激甄美好的女人……
打开墨兆锡的家门以后,房间里是黑漆漆的,甘擎照以往一样,脱掉鞋子,先在墙上摸索开关,按动的瞬间,身后袭来一阵带着特殊男xing气息的暖风,腰被qiáng有力的手臂箍住,滚烫的大手先一步包裹住她的食指尖,再一点一点拖到一片湿热的地域中,撩拨着含允。
墨兆锡把浑身无力的甘擎从玄关抱到客厅,两人很快衣衫不整地在沙发里jiāo错扭成一团,黑夜里,无一物可视,好像只有那看不见的yù望在疯狂地滋长。
在墨兆锡的头埋进她颈窝的一刹那,甘擎忽然想起那个甘信口中和他只有ròu体关系的那人林菲菲,心底涌出一股难以言明的不适和羞耻,仿佛她和林菲菲正在扮演同一个角色。
她用力撑起他的肩膀,和墨兆锡满眼yù.求不满的目光重叠jiāo汇,忽然问:“你有暗恋你很多年的女人吗?”
墨兆锡先一愣,而后坏笑着一根一根依次轻咬她的手指,含糊道:“我有很多明恋我的女人。”
甘擎自从与墨兆锡相识的第一晚就知道,他和甘信一样,在感qíng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胚,即便明知,她的胸口还是突然酸痛了一下,她想,这应该出于做为一个女人的应激反应。
甘擎想抽回手指,反而被墨兆锡狠狠揪住,就是不放手。
“你问这个gān嘛?”
“没什么,”甘擎摇头,“那……她们是专心爱你一个?还是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什么?”
甘擎在想如何措辞,片刻后,终于找到了:“滥qíng。”
“……”墨兆锡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黑色的瞳仁在黑夜里散发着更加蛊惑人心的光芒,“你为什么不问我,我有没有真爱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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