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温柔地问连环:“你这次有什么要求?”
“请你撤销官司。”
香夫人一怔,“我还以为同香紫珊有关。”
“正是为了她,她qíng绪非常困惑,恐怕支持不住,请予她帮助。”
香夫人凝视连环,忽然哑然失笑,“她这样同你说?”
“不,由我自己观察所得。”
香夫人笑意更浓,“多谢你关心她,但据我所知,她qíng绪不安,却不全是为这个原故。”
连环一怔。
“我让她本人同你说好不好?”
她揿一揿铃,女佣进来,她吩咐传二小姐。
连环忍不住欠欠身,没想到阿紫在这里。
“连环,她这样不开心,是因为徐可立的缘故。”
连环如中了一记闷拳,半晌作不得声。
“你自己同她说吧。”
香夫人站起来离开书房。
连环并没有等到香紫珊出来,他自长窗穿过花圃往原路上回去了。
那么,就让徐可立来解开这个铃吧,他已不适合多管闲事。
他努力与林湘芹拾回旧日qíng谊,他们多数约在外头见,有时老远路赶出去,只为看一部电影,说几句话,使连环感到安慰的是湘芹永远朝气勃勃,给他无限鼓励。
时间bī近了,老连不得不问儿子:“香宝珊订婚宴会就在后天,你同湘芹代表我们吧。”
连环转过身来,“不,我们不去。”
老连讶异,“我同你母亲没有出客的衣裳。”
“马上去买现成的。”
“你们到一到不就完了,我们进去,不知是招呼客人好还是招呼自己好,多尴尬。”
父亲有父亲的难处。
但连环不愿意看到阿紫。
湘芹笑,“办法还是有的,我们在门口打个圈子,主人家看不见我们就算数,反正客人多。”
无论什么事到了湘芹那里,总能化繁为简,无声无息就解决掉。
那日大宅花园设了帐篷,只见客人肩并肩那样挤bī地站着喝jī尾酒,连环深觉不可思议,徐可立jiāo友竟如此广阔。但是这些人,在他要紧关头,都打算拔刀相助吗,抑或这样想太天真?
在环问湘芹:“可以走了吗?”
“主人家等你过去握手呢。”湘芹笑着哄撮他。
连环只得走向前去与徐可立打招呼。
正在此时,他忽然听得身边有客人说:“那小子,接受了香家大部分财产,兼接收如花似玉的香家大小姐。”无限艳羡。
这还不算,另一人冷冷接口道:“不止是大小姐,恐怕还有二小姐。”
连环猛地转头,想用目光把那多嘴的人揪出来,搜索半天,不得要领。
他发誓永不请客,这些人,吃饱了主人家的饭就说主人家的是非。
“连环,”那边徐可立叫他,“这里。”
连环过去与他紧紧握手。第七章
人逢喜事,香家大小姐居然也和颜悦色地与连环颔首。
湘芹赞叹,“她长得真美,比照片更好看。”
连环看她一眼,湘芹倒是对那张生活照印象深刻。
连环又问:“可以走了吧。”
“我想喝一杯果子酒。”湘芹温柔地恳求。
“你在这里等我,别走开。”
走开?不会。湘芹站在白色裙边帐篷的角落看众生相,她十分欣赏花园派对的qíng调,扑鼻而来的是玫瑰花香,令湘芹想起《当我们年轻的时候》这支歌来。
“我知道你是谁。”
湘芹转过身来,看见日光照不到的内厅站着一个白衣少女,斜斜地靠着玻璃门框,隐隐约约听见她的笑声。
刹那间湘芹也知道她是谁了,浑身汗毛像一只猫似竖起来。
湘芹把平日所有的温柔敦厚收敛起来,扬起一角眉毛,瞪着她,握着拳头,十万分警惕。
湘芹沉着地说:“我也知道你是谁。”
怎么会忘记!
当天晚上树顶上那只向她扔石子的jīng魅就是她,湘芹永远记得她的笑声与她那张面孔的轮廓。
她中石子的部位到现在这一刻还在痛。
湘芹沉着地斥责她,“你又打算冷箭伤人?”
香紫珊又笑了,她微微走出来一步,好让对方看清楚她,她也想看仔细这名手下败将。
湘芹用手遮住额角挡去阳光,才看到香紫珊全身。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穿这样的衣裳:甜心领口的象牙白缎蓬裙礼服上累累缀满透明亮片,稍微动一动,便泛出闪光,她脚上是一双芭蕾舞鞋,此刻她的笑容甜美纯真,足以令一个陌生人相信,一切过失都是误会。
她扬一扬鬈曲的头发,“你站在我家的地上,对我无礼,是不是要我再赶你一次。”
湘芹双目炯炯地看着她,以bào易bào,“你的家?恐怕要等官司结束才能知道这是否你的家吧。”
香紫珊倒退一步,没想到对方是个这样厉害的角色,把她的底细钻研得一清二楚。
“你是谁?”她喝问。
湘芹讪笑,“你不是说知道我是谁吗?”
这时候连环拿着两杯果子酒过来,看到她们两个对峙,忽然明白湘芹一而再、再而三要多留一会的原因,就是希望可以见到香紫珊,一雪前耻。
他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香紫珊已经敏捷地抢过一杯果子酒往湘芹身上泼去,那玫瑰汁子似的酒正淋在湘芹白衣胸前,慢慢化开,如一束花瓣。
连环挽湘芹的手,“我们真的可以走了。”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外围一阵骚动。
只见区律师匆匆向前,与几名大汉打jiāo道。
说不到两句,老区的神qíng激动起来,他显然反对无效,只得挥动双手。
是湘芹先会意,看着连环说:“是便衣警察。”
连环不顾三七二十一,把香紫珊拉至一旁,“二小姐,快把那些东西拿出来,莫拖累了全家。”
香紫珊挣脱手臂呼痛。
区律师带领着大汉入屋,怒气冲冲地说:“你们太会挑日子了,今天宾客满堂,希望你们满载而归。”
湘芹迎上去,“怎么回事?”她手中拿着酒杯。
老区停住脚步,冷笑道:“这几位朋友接到qíng报,说香宅藏着一些不合法的东西。”
湘芹“呵”地一声退开。
那边香紫珊已经领着连环奔上房间去。
湘芹何等聪明,即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香紫珊的双眼出卖了她自己。只有用麻醉剂的人才会有那样朦胧不羁的眼神。
她跟着他俩跑上楼梯,推开房门,兄见香紫珊自枕头底翻出一些什么jiāo给连环。
湘芹过去一看,连环还不知道接过的是什么,湘芹是个跑新闻的人,反应敏捷,立刻抢过他手中那几块冰状的透明物体纳入手中的酒杯里。
幸亏她眼明手快,因为跟着进来的是那三条大汉与区律师。
湘芹连忙开始演戏,“连环,你现在马上跟我走,不然以后都别想见我。”
活脱脱是纨绔子弟争风吃醋。
连老区都信以为真,果然不出所料,这愣小子已陷入三角关系的死胡同里。
他叹口气拍拍连环的肩膀,“这几位朋友想看看房间里有没有他们要的东西,你们且到别处说话。”
湘芹先仰起头下楼去。
背脊上爬满冷汗。
耳畔还听到老区讽嘲地说:“我建议全体搜身,看谁身上带着三钱或四克重的可卡因。”
连环猛然抬起头来,原来香紫珊jiāo给他的,正是那个玩意儿的新品种。
湘芹迅速走进卫生间,把杯子里的酒和冰倒下冲掉。
她这才松一口气,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唇上布满汗珠,便用手背抹一抹,对镜叹道:“一切为着你,连环。”
她推门出去,看到连环感激的眼神。
湘芹这才拂一拂身上的酒迹,半真半假地对香紫珊说:“你不配穿这件衣服。”
她扬长而去。
那几个大汉再也没有怀疑,心中感叹这等少年锦衣美食不晓愁滋味,成天在象牙塔内吵吵闹闹,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湘芹要等站在糙地里才能松口气。
她有点眩晕,靠在大树上喘息。
连环走过来,静静站在一角不出声。
这是他的本色。
湘芹说:“你劝你朋友速速把那个戒掉,我们有个同学做过详细的有关报告,它里边有一种甲基安菲他命,药xing非常厉害,对心身无益。”
连环过一会儿才说:“刚才多亏你。”
“我也不晓得为何要帮她,”湘芹解嘲地说,“像她那种人,字典里没有感激,因觉得全世界应该供奉她们这等特权分子,自小娇生惯养,理所当然,我才不会同这种人做朋友,我没有好涵养,从头到尾尽是付出付出付出,这种人除了私yù,看不见其他事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