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纪·锁香楼_荔箫【完结】(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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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随你的意,让张隐安排。”

  她又道:“再过些日子吧,现在身孕才两个多月,出点岔子就会……”只觉搂着自己的手一紧,她笑睨他一眼,“陛下也担心不是?所以臣妾想等来年元月再回去。”

  那时候胎稳了,谁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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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回家省亲的日子定在正月十六,按她自己的意,没有安排皇后仪仗,只是挑了几个宫人随行。

  素儿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快速移动的景物,难免有些恍神。玉漓瞧出她神色不对,轻声问:“姐姐,怎么了?”

  素儿回过头,抿唇一笑:“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那年陛下受封崇亲王时,我随陛下一起离开锦都的时候。当时也是这样看着窗外,还以为自己永远回不来了。”世事变迁,同样的qíng景呈现在眼前,她却已是截然不同的身份了。

  如今的她,母仪天下。

  玉漓突然“哎”了一声:“姐姐,你看,那是不是张婕妤?”

  素儿又往窗外看了看,略有惊喜:“还真是。”随即转头斥了玉漓一句,“说话不当心,还婕妤婕妤地叫,让有心人听了去非要挑你的不是!”

  宫里人多口杂,她这个皇后当得不容易。不仅是她,连带她身边所有宫人都是时时处处小心谨慎。唯独玉漓,和她太熟悉,说话时不常地没轻没重。玉漓抱歉地扯了扯嘴角:“知道了……我平日里挺当心的,就是在姐姐面前才没这么多顾忌……”

  素儿扬声一句“停车”,马车稳稳停下,她向玉漓道:“去请她上来坐坐,也有些日子不见了。”

  片刻,容琳随着玉漓一道上了马车,向素儿欠了欠身:“皇后娘娘。”

  容琳清瘦了许多,面色也不似从前那般红润,双眸都显得昏暗了。素儿见此,心中难免酸楚,觉得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先请她坐。

  无言了一会儿,素儿才道:“我听说陛下封了你郡主的位子,也想给你再赐婚,你都不要。这样下去怎么行?今后的日子怎么熬得下去。”

  容琳苦涩一笑:“江山易主的事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熬不下去的……好歹曾是天子宫嫔,断没有再嫁的道理。”后一句话说得颇有愤意,素儿知道她是心中不快自己从了新帝又不敢直言,也没有辩解。又安静了一会儿,她犹豫着问:“你……去看过他吗?”

  容琳轻笑:“当然,每日都去。今天也是刚从他的陵寝回来。”

  素儿神色骤然大变,惊问:“你说什么!他……”

  容琳不解她的为何会如此反应,蹙眉道:“怎么?娘娘还不知?还是明知如此却故作惊讶?”

  素儿呼吸急促,玉漓急忙上前为她抚着胸口,急向容琳道:“现在说这个gān什么……娘娘怀着身孕听不得这些……”

  素儿蓦然伸手抓住玉漓的手腕,语气森然:“你也知道?”

  玉漓被她的表qíng嚇住,一时接不上话,素儿再度看向容琳,声音有些发哑,一字字都似从心上撕下来一般,夹杂着无法言说的震惊与痛苦:“他是自尽……还是……”

  容琳这才意识到她是确实不知此事,见她如此也有些怕,若她孕中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做了太后的姑母也救不了自己。

  “告诉我!”素儿喝了一声,又陡然无力,“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容琳咬了咬下唇,极不qíng愿地吞吞吐吐道:“七个月前……表哥……赐死了他……”

  真的是他!

  他一直在骗她!骗了她七个月!

  他告诉她她无人可殉、告诉她他和嘉远帝不一样,当着她的面对舒亲王说“大事已成,他不足为患”,他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不会杀他……

  她以为,君子言出必行,君王更无戏言;或者,抛开这些,她以为,他不会骗她……

  所以她才那么轻而易举地相信了他的话,甚至没有想过要打听虚实。

  今天,容琳实实在在地告诉她,她错了。

  素儿银牙紧咬,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落在红色凤鸟纹的jiāo领襦上,一滴又一滴。她的喉间忽然迸发出一声凄厉的笑声,凄厉得近乎中箭鸿鹄的哀鸣。

  玉漓惊慌地扶住她:“姐姐……姐姐你有着身孕……”

  太晚了。素儿只觉腹间一阵搐痛,额上顿时生了一层冷汗,痛感逐渐加剧,直痛得她呼吸困难。她的思绪在一阵阵接连不断的剧痛中逐渐变得模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玉漓向窗外尖叫的一声:“不好了!娘娘见红了!”

  之后,一片黑暗。

  她在疼痛中再度醒来,已回到宫中,长秋宫椒房殿。

  一众宫人井然有序地忙碌着,她木讷地看着他们,好像连疼痛也感觉不到了。

  他死了,那个说不上对她很好但终究是小心地保护着她的人死了。

  十二岁那年踏青时遇到的那个人、让她一直执念的那个人死了。

  她终究没能问问他还记不记得那年清明的那个小姑娘。

  而杀了他的,就是一直对她很好的那个人。

  他明明知道她的心思,仍旧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趴桌】好想开宫斗坑啊……好想开宫斗坑啊……我真的好想开宫斗坑啊……忍字头上一把刀啊……【↓基友茴笙的文《凰诀》,请戳图片↓】

  ☆、踏青游·决断

  她在这样的煎熬中,任由产婆摆布着。就像一个木偶,她们说怎么做她就照做,但她实际上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她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把孩子生下来的,只知道很痛,身上很痛,痛得刺骨。但心里更痛。

  她听到婴儿的第一声啼哭,然后,听到产婆说:“恭喜娘娘,虽是早产,小帝姬也还健康。”

  接着,便是宫人们一叠声的问安:“陛下。”

  她倏然清醒,侧头看向正朝她走来的那个人。这个时候,她本应该是喜悦地和他一起看看他们的女儿,可她却连半点笑意也无,一直面无表qíng地看着他。直到他坐到自己榻边,她冷冷道:“陛下,产房血气重,陛下不宜久留。”

  “素儿……”他已经知道了她早产的原因,急切地想要解释,在椒房殿外等了两个时辰,此时面对她时,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没的解释。

  他从宫女手中抱过女儿,吩咐宫人都退下,又做回她的榻边,沉一叹:“我知道你怪我。”

  换来的是她的冷笑:“岂敢。”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她没有挣脱,就像没有生命一般任由他握着,他说:“朝堂的事……你不懂……”

  她又是一声冷笑:“臣妾想休息了,陛下慢走。”

  一声叹息之后,他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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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帝姬诞生,但皇帝一连三天没有踏足长秋宫。莫说后宫开始了各种议论,连太后也觉得甚为奇怪,前往看望皇后时几次试探又什么都没问出。

  第四天下午,玉漓给素儿端上了补身子的汤药,方道:“陛下知会了六宫,册帝姬为公主,封号……肃悦。”

  素儿端着瓷碗的手一颤。按大燕的规矩,帝姬许嫁之年方可赐封公主,得圣心提前的也有,可是她才出生三天。

  素儿“哦”了一声,将碗放在手边案上,漫不经心地问:“名字都还没有,急着赐封号gān什么。哪个肃?”肃悦,素儿心悦,於玠的意思她明白,但她也知道封号中为了避自己名讳绝不可能是“素”字。

  玉漓欠身回道:“肃穆的肃。”

  素儿的手持着调羹在碗中一下下舀着,话语慢而轻缓:“直接回了陛下去,这封号太庄重,不好。”

  “这……”玉漓面露难色,犹犹豫豫道,“已经六宫皆知了不说,这个时候……旨意恐怕已经到了礼部了……”

  素儿面色冷如白霜:“去照我的话说,告诉陛下,要么给帝姬换封号,要么废后!”

  “姐姐……”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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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盏茶的工夫后,皇帝驾临长秋宫,衣袍间怒气夹杂。素儿端然一福礼:“陛下万福。”

  分明地觉出他将怒意压了下去,一声:“免。”

  无声起身。面容清秀的皇后对面是清隽儒雅的帝王,本该是一对璧人,本来也确实是一对璧人,如今中间却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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