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轻巧,可这其中有多少凶险我们都清楚。爹娘都在里面,我们这样离开说什么都不行。我思虑着要怎么开口说服他另想办法一起走的时候,他下了马,待我反应过来时一块帕子已经暗在了我嘴上。
迷迷糊糊中我潜意识里的最后一个反应是:混蛋……
因为他快马加鞭地赶路也因为我锁香楼的迷香品质高到堪称业界良心……再度睁眼时,我已经在锁香楼的房里了……
看了眼坐在案前喝茶的两个人,想了想先前发生了什么,忙不迭地爬起身:“师兄、昭淮……我爹娘呢?”
昭泊放下茶杯转过身,我才见他面色疲惫不堪,该是很久没有休息了:“还在等灵探的消息。”
“还在等消息?”我皱紧眉头,“离得不远啊!”
二人都不言。
我心底生出了恐惧,下了chuáng跑过去问他们:“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们告诉我!”
“确实还在等灵探的消息,我没骗你。”昭泊认真地对上我的眼睛,“但……只怕凶多吉少。”
“师兄!”昭淮不满地一声低喝,“你何必说这些。”
昭泊仍目光定定地看着我,回答昭淮的问题:“如果师父师娘遭遇不测,她日后就是锁香楼的女公子,很多事,她必须早作准备。”
“不可能!”我语声发狠,否掉他的说法也否掉自己的恐惧,“姜家没理由杀爹娘!”
“锁香楼做的是什么生意我们都清楚,任何人想要我们的命都用不着理由。”昭泊镇定地叩着杯盖,“你想清楚,现在不是自欺欺人的时候。”
“我要去找爹娘!”
“……现在更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昭泊站起身按着我坐下,“你安安心心地在这里等灵探回信,做最坏的打算。”这个口吻,分明不容我再多加分辩。
那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漫长的一段日子,每天提心吊胆地翘首盼望灵探来报平安。吃不下饭不说,睡也睡不安稳,好不容易睡着了,只要有一点响动就又会醒来。
在这样的折磨中,我内心的祈盼一次次被恐惧所覆盖,又一次次被我qiáng提起来。
如果爹娘遭遇不测……我想也不敢想。
几位师兄时常来开解我,没话找话的逗乐,我知道他们此时与我承受着同样的压力,也只好qiáng笑一笑告诉他们我没事。
一个月后的一天,终于有了消息。
那一天,我觉得天都塌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木讷地环顾了房间一圈后回过了神,哭得昏天黑地。
五位师兄怕我哭坏了身子,出于无奈……给我下了一味迷香!
意识不清间最后一个反应:一帮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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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承受着失去双亲的痛苦时淡定地把我放倒的那帮家伙……我醒来后恨不得跟他们拼命,可惜药劲儿没完全过去,使不上力气……
“陌吟……”昭泊昭淮戴着孝走进房间,昭泊在我榻边坐下,无视我愤恨的目光,“节哀顺变。我知你心里难受,也知道按理你应该守孝,但是……”他看了昭淮一眼,“按锁香楼的规矩,出现这样突然的状况,你和昭淮得尽快完婚。”
昭淮沉一点头:“我明白,师兄。”
他刻意的只提了婚事没提其他后续,但我无心想婚事只想着后续。那件事我本就觉得自己做不来,更何况现在我已经没了父母,再让我失去四位师兄……尤其是这位大师兄。
我低头用手指绞着袖子,说出的话虚弱无力:“师兄……缓一缓吧……”
“陌吟……”他应该是想说些什么劝劝我,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管不顾地伏在了他身上。
我终于还是扛不住。
“师兄你别bī我好不好……你明知我不忍心!爹娘都不在了,我们完婚后你也要走……我不要嫁了,你们都留在锁香楼……”
长久的沉寂,安静到窒息。听到旁边的昭淮一声叹息,然后是他倒吸了一口气:“陌吟……”他的手终于抚上我的后背,透着犹豫。说出的话却不带感qíng,“我们知你下不去手,三位师弟我们已替你……现在只剩下我。”
“你们……”我猛挣开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看看昭淮,“是真的?”
昭淮一点头。
“你们怎么……下得去手!”我抑制不住声音中的颤抖,这两个朝夕相处的人怎么会这样无qíng,其中一个还是我未来的夫君。
“陌吟,你冷静点儿。”昭淮走近一步,昭泊会意地站起身,他坐在我面前,一股令人安心的琥珀香传来,“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好的办法。替换他们记忆的忆香是师父亲手制的,他们日后会成为最好的调香师。”但,他们不会记得锁香楼和忆香的任何事qíng了。
“大师兄……”我乞求地看向昭泊,“你能不能……”
“你若不让我走,在你们完婚后,灵探就会杀了我。”他生生截断了我后面的话。
我默然,又问昭淮:“现在锁香楼惹上了这样的事……你如果娶了我,有朝一日我们可能会向爹娘一样……”
他伸手轻挡在我嘴上,笑得风轻云淡:“那也是后话了。”
“可是……”我不想让你这样死去。
“此生能娶卿为妻,足矣。”他虽带着笑意言辞却格外诚恳,“其他的,都不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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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昭淮定在三月完婚,昭泊执意在此之前离开。
“就算以后会忘记这些,我还是不想看你嫁给别人,行不行?”这是他的理由,当着昭淮的面说出的。
然后,他把从爹娘房中找出的那瓶留给他的忆香jiāo给了昭淮,二人一起进了房间。我就在他们隔壁的屋中,凝望着眼前的蜡烛一点点燃着,蜡油一滴滴流下来又凝结起来,心里默默算着隔壁忆香的提炼大概已经到了哪一步。
我以为那会是很漫长的一晚,但并不是,我心中的煎熬被隔壁传来的一声惨叫倏然打破。
忙不迭地冲进去,却被眼前的qíng景吓得脚不能移。
昭淮摔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背对着我,鲜血染红了白色的直裾。听到开门声,他虚弱中急喝了一句:“陌吟,别过来……”
我脚下不稳,握住了旁边的门框,视线怔怔地移向手握短剑的昭泊:“师兄你……”
“陌吟。”昭泊微抬了抬眼,“娶你,他不配。”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文案】身在奴籍八年,眼看就要嫁人为妻。孰料一夜变故生,她成了天子宫嫔。这不是她选的路,但她只能毅然走下去。后宫的日子,注定是一条血路,为了这样或那样的目的,这里的每个人都在争、都在斗,每个人,都想博尽帝王宠……
☆、忆故人·烦乱
我在一阵头痛中醒来,眼前的人,穿着孝,似曾相识又想不起他是谁。
他告诉我,他是我的师兄昭泊,也是我的未婚夫;
他告诉我,我的父母在一场意外中去世了;
他还告诉我,我受了些刺激,失去了一段记忆……
后来我逐渐意识到,那大概是十二到十六岁之间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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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度在一阵头痛中醒来,眼前是chuáng栏的雕镂,不远处,一个人正伏在案上睡觉,是卫衍。
我疾步过去抄起他放在旁边的剑,冲出房门。他被惊醒,追上来拦住我:“女公子,你……”
“昭泊呢?”
“公子出门了,说要办些事。”他对我此番的反应大感不解,“怎么了?”
怎么了?他杀了我的未婚夫还骗了我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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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和卫衍解释具体经过,只告诉他:“把枫宁周边十二郡县的灵探都给我调来,对外不许走漏风声。”
卫衍一愣:“女公子?”
“我想起来了一些事qíng,你别管,我会解决。”
周边十二郡县的灵探,共五十多人,当晚就到了锁香楼。我让他们守在三楼,然后告诉掌柜的和调香师们接下来几日都不用来了。
我去昭泊的房中看过,他什么也没带走,我不信他会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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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中午,我看到他的房间内人影一晃,守在外面的灵探即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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